“会不会…会不会是我们想得太复杂了？”年轻的刑警小林，突然弱弱地开口，打破了沉默。“有没有可能，这两起案子，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做的？只是有人在模仿第一起案件的手法？”
“模仿？”田上警官嗤笑一声，“小林，你动动脑子。想要完美地模仿第一起案件那干净利落的手法，甚至做到比第一起更‘干净’，你觉得，一个普通的模仿犯能做到吗？更何况，第二起案件是发生在密闭的地下停车场！模仿犯能像幽灵一样穿墙进去吗？”
小林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够了！”木方清斗再次出声，制止了无意义的争吵。“现在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既然现有的线索无法突破，我们就换个思路。”
他看向田村道二：“道二，你之前不是说，凶手像一个‘艺术家’吗？如果…我们从这个角度出发呢？如果凶手并非是为了仇杀或利益，而只是为了完成他的‘艺术创作’呢？”
“艺术创作？”道二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火星。“你的意思是…连环杀手？”
“是的。”木方清斗点了点头，神情变得无比严肃。“一个以‘剥夺’为主题的、充满了仪式感的连环杀手。他在进行一场行为艺术，而受害者，就是他创作的‘材料’。第一个是‘西肢’，第二个是‘双脚’…他在遵循着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独属于他自己的美学逻辑。”
这个猜测，大胆而又疯狂，却又似乎隐隐触及到了案件那诡异本质的核心。
它将所有看似矛盾的线索，都强行地、却又奇异地串联在了一起。
如果凶手真的是一个追求“艺术”的疯子，那么他那超越常理的作案手法、对受害者的精心挑选、以及现场那充满了仪式感的布置…似乎都有了一个虽然变态、却合乎逻辑的解释。
会议室内的气氛，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绝望的死寂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兴奋与恐惧的、病态的期待。
他们仿佛终于找到了那条能够走出迷宫的、隐藏在墙壁夹缝中的、由血与肉铺就的小路。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田村道二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那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猎犬终于嗅到猎物气味时的、本能的兴奋。
“那么，他的下一次‘创作’，会是什么？他会选择什么样的‘材料’？”
“如果他是按照某种顺序在进行‘创作’…比如，从下到上？”木方清斗大胆地推测道，“脚、手…下一个，会不会是躯干？或者…是代表着‘力量’与‘欲望’的某个部位？又或者说是又一个‘受害者所珍视的部位’？”
“而受害者…他会选择一个什么样的受害者？一个运动员？一个健身教练？还是说…一个沉溺于某种肉体欲望的人？”
一个个疯狂的猜测，在会议室内不断地被提出，又被推翻。
整个专案组，都陷入了一种近乎于集体性的、病态的亢奋之中。他们仿佛在与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幽灵进行着一场跨越时空的思想博弈，试图去理解他的逻辑，预测他的下一步行动。
他们甚至开始期待。
期待着第三名死者的出现。
因为只有那样，他们才能验证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才能从那具新的、冰冷的尸体上，解读出更多关于那个“艺术家”的信息。
就像第二具尸体终于给他们带来了启发一样，想要解题，只有挖掘更多的线索...或者说。
“得到”。
田村道二静静地听着这一切，没有再说话。他只是走回自己的座位，拿起那杯早己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
冰冷的、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那因为过度兴奋而有些发热的大脑，得到了一丝冷静。
他知道，他们可能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这条路，通向的，将是更深的黑暗。
因为，他们正在试图用凡人的逻辑，去理解一个…早己超脱于逻辑之外的存在。
而当他们自以为抓住了幽灵的尾巴时，或许，也正一步步地，踏入幽灵为他们精心准备的、更为完美的陷阱。
当然，谁是猎物，谁是猎人...这种话题，永远都是瞬息万变的。
“艺术…连环杀手…”
田村道二的指尖在冰冷的会议桌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发出单调而富有节奏的“笃笃”声。这个由木方清斗大胆提出的、近乎于疯狂的假设，如同一颗投入他思绪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不断扩散的涟奇想。
他那双眼中，此刻正燃烧着一种近乎于偏执的、属于顶级猎手的专注火焰。
他将白板上那两名死者的资料照片撕下，重新贴在了另一块干净的白板上，然后拿起黑色的记号笔，在两者之间画上了一条粗重的连接线。
“不，不对。”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吸引了会议室内所有人的注意。“如果仅仅是‘艺术’，那他的逻辑就太混乱了。暴力狂的‘西肢’，收藏家的‘双脚’…这之间虽然有‘剥夺’的共性，但缺乏一种…一种清晰的、递进式的‘美学序列’。这不像是一个追求完美的艺术家会犯下的错误。”
他走到白板前，用笔尖重重地点了点那两张照片。
“我们忽略了一个更重要的共同点，一个比他们的社会身份、被剥夺的部位更为本质的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木方清斗问道。
“他们，都是‘男人’。”道二的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
这句看似废话的提醒，却让在场的所有刑警都微微一愣。是的，他们下意识地将调查重点放在了受害者的社会属性和死状上，却忽略了这个最基本、也最显而易见的生理特征。
“如果…”道二的语速开始加快，他的思维如同挣脱了枷锁的猎犬，开始在无垠的荒野上疯狂驰骋。“如果凶手的目标，从一开始就锁定在‘男性’身上。而他的‘创作’，也并非是随性的、基于受害者个人特征的‘剥夺’，而是…在遵循着某种更为宏大、更为古老的‘脚本’呢？”
他拿起另一支不同颜色的笔，在“男性”这个词下面，写下了几个关键词：
“暴力、、贪婪、傲慢…”
“这些，都是在传统观念中，与‘男性’这个身份标签，紧密相连的、所谓的‘原罪’。”
“第一个死者小野寺健，是暴力的化身。第二个死者坂口良平，虽然表面光鲜，但他那种对限量版球鞋近乎于偏执的占有欲，又何尝不是一种‘贪婪’的体现？为了满足自己的收藏癖，不惜动用各种手段…这背后，隐藏的是一种被中产阶级身份包装过的典型精致利己主义。”
道二的眼中，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洞悉人心的光芒。
“所以，凶手并非是在进行‘艺术创作’，他是在…进行‘审判’！”
“他在用一种极其残忍、也极其具有象征意义的方式，审判着他眼中那些犯下了‘原罪’的男性！”
这个全新的、更为大胆的推论，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它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之前所有看似矛盾的线索所指向的那扇紧锁的大门！
如果凶手是一个自诩为“审判者”的、充满了宗教式狂热的连环杀手...
那么他那近乎于“神迹”的作案手法、对目标的精准筛选、以及现场那充满了仪式感的布置…
一切，似乎都找到了一个更为合理的、虽然也更为恐怖的内在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