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机的舷窗被夜色染透时，下方终于出现了成片的灯火。
“还有十分钟抵达军区总院！”飞行员的声音穿透机舱，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
舱内，监护仪的“滴滴”声与引擎轰鸣交织，叶云手腕上的输液管随着气流轻轻晃动，药液正一滴滴汇入他苍白的手臂。
李俊峰扒着舷窗往下看，那片被灯光勾勒出的建筑群越来越清晰——
主楼顶端的红十字在夜空中格外醒目，像一颗悬在城市上空的启明星。
停机坪上己经停着三辆救护车，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灯光下穿梭，担架旁的仪器闪烁着冷光，显然是提前做好了接应准备。
“准备转运！”主刀医生解开安全带，指尖在叶云的病历上划过最后一行字，那里记录着在运输机上新增的体征数据——血压回升至85/55，心率稳定在每分钟62次，神经反射的微弱波动被红笔圈了三次。
当运输机的舱门缓缓打开，消毒水的气味顺着夜风涌进来时，李俊峰突然攥紧了拳头。
他看到停机坪边缘站着个穿着中将常服的身影，肩章上的金星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是秦卫国。
这位军区司令没穿外套，鬓角的白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死死盯着舱门，像是在审视一场关乎生死的战役。
“秦司令！”主刀医生跳下运输机，敬礼的手还带着消毒水的凉意，“叶云上校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脊椎神经损伤和肺叶擦伤的情况……比预期更复杂。”
秦卫国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医护人员立刻上前，将叶云的担架平稳地移上救护车，监护仪的线路被迅速接入车载设备，“滴滴”声在寂静的夜空里格外刺耳。
“情况怎么样？”秦卫国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走到救护车旁，目光落在叶云缠满绷带的胸口，那里的血迹己经发黑，渗透了三层纱布。
“子弹擦伤右肺，造成血气胸，己经做了闭式引流。”主刀医生翻开病历本，声音压得很低，“最麻烦的是脊椎第三节附近的神经束，钨芯弹的高温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左手尺神经断裂……专家组需要立刻做核磁共振。”
秦卫国的手指在车身上轻轻敲击着，节奏越来越快，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半晌，他突然转身对着身后的参谋说：“通知所有专家，取消明天的全部行程，今晚必须拿出诊断报告。”
“是！”参谋敬礼的手有些发颤——他从没见过秦司令用这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话。
救护车的警笛声刺破夜空时，李俊峰和龙牙队员们也跟着上了另一辆车。
赵虎靠窗坐着，右臂的绷带又渗了血，却浑然不觉地盯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嘴里反复念叨着：“肯定没事的……队长肯定能挺过去……”
陈默用没受伤的左手着摔碎的狙击镜镜框，镜片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
他想起叶云教他校枪时说的话：“狙击手的眼睛里不能有沙子，更不能有犹豫。”
可现在，他的视线却一次次模糊。
军区总院的急诊楼灯火通明，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早己等候的专家组立刻围了上来。
为首的老医生戴着金丝眼镜，胸前的铭牌写着“神经外科主任 周明远”，他接过病历本的手很稳，翻页的动作却比平时快了一倍。
“立刻送手术室！”周明远的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备血800cc，联系血库调AB型Rh阴性血，准备术中神经监测仪！”
当叶云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秦卫国突然抬手看了眼表——凌晨三点十七分。
从红海舰队发出求救信号到现在，刚好过去了十一个小时。
这十一个小时里，三架加油机接力护航，运输机打破了最快飞行记录，而手术室里的这群人，将在接下来的未知时间里，与死神展开另一场赛跑。
手术室外的走廊里，龙牙队员们并排坐在长椅上，没人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走廊里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神经上。
清晨六点，第一缕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周明远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的脸上满是疲惫，眼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他对着迎上来的秦卫国和龙牙队员们，缓缓摇了摇头。
“和在军舰上的诊断结果一致。”周明远的声音带着沙哑，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命保住了，但脊椎神经的损伤超过预期，右手的肌力评级只有2级，左手……可能连握笔都困难。至于站起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叶云的病历本，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残酷的结论：“保守估计，需要至少一年的康复治疗，而且成功率不到一成。”
走廊里瞬间陷入死寂，只有窗外的鸟鸣声，显得格外刺耳。
赵虎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向后翻倒，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他冲到周明远面前，高大的身躯带着骇人的压迫感：“不可能！你是不是没尽力？！他是叶云！是能徒手掀翻装甲车的叶云！怎么可能站不起来？！”
“赵虎！”李俊峰厉声喝止，伸手去拉他，却被甩开。
“我不管！”赵虎的眼睛通红，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们必须治好他！！”
周明远看着情绪失控的赵虎，没有生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己经用了最先进的神经修复技术，剩下的……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特种部队的战士，往往能创造奇迹，不是吗？”
秦卫国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把他安排进特护病房，加派警卫。康复方案按最高标准制定，需要什么设备，首接从总部调。”
他走到手术室门口，望着紧闭的门，像是在对里面的人说话：“叶云，我给你一年时间。一年后，我在龙焱的训练场上等你。”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肩章上的金星在晨光中闪着冷光，背影却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
龙牙队员们站在原地，望着手术室的方向，没人说话。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却驱不散那层浓重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