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若不是李俊峰死死拽着,他恐怕己经一拳挥了过去。
周帆和吴浩也变了脸色,看向小李的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寒意。
“你他妈说什么?”赵虎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保护你们是应该的?那队长的命就不是命?我们兄弟流的血就白流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李被赵虎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我是说,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救同胞是分内之事……我们虽然有错,但你们也不能因为这个就……”
“闭嘴!”张教授突然厉声喝止,转过身狠狠瞪着小李,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混小子说的是人话吗?!叶队长他们是拿命在救我们!你看看急救舱里躺着的人,再看看这位同志胳膊上的伤,你良心过得去吗?”
他捡起地上的木杖,颤抖着指向小李:“我教你知识,是让你明事理、懂感恩,不是让你学歪了心思,觉得别人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今天要是叶队长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小李被骂得低下头,脸涨得通红,却还是没道歉,只是攥紧了拳头。
小王赶紧打圆场:“教授别生气,小李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就是被吓懵了。叶队长的恩情,我们记一辈子,以后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报答?”赵虎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你们拿什么报答?用你们那几句轻飘飘的‘谢谢’?还是用你们刚才那套‘军人就该送死’的歪理?”
李俊峰突然松开了拽着赵虎的手,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平静地落在张教授三人身上。
他的眼神不像赵虎那样充满怒火,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力,让人心头发紧。
“张教授,你们能平安回来,我们很高兴。”李俊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军人的职责确实是保护同胞,这点我们从没忘。但有句话我必须说清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低头不语的小李:“我们愿意为同胞流血牺牲,是因为肩上的责任,因为对国家的忠诚,而不是因为‘应该’。我们每一个队员的命,都和你们一样金贵。叶队长常说,战场不是单方面的付出,而是生死与共的信任。”
“你们私自离队,是对我们的不信任;刚才那位同志的话,是对我们牺牲的不尊重。”
李俊峰的目光最后落在张教授身上,“我们救你们,不图报答,但求你们记住——今天躺在里面的人,是为了谁才倒下的。”
张教授的老泪再次滑落,他对着李俊峰深深一揖:“李队长的话,我记下了。从今往后,我张启明若再敢有半分自私糊涂,就让我不得好死。”
他又看了眼急救舱的门,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叶队长要是能醒过来,我给他当牛做马;要是……要是醒不过来,我就守着他的病床,给我这糊涂账赎罪。”
说完,他拄着木杖,一步一挪地走到急救舱门口,像尊雕像般站定,背脊虽弯,却透着一股不肯动摇的执拗。
小王也跟着站了过去,只有小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低着头,走到了张教授身后。
走廊里的火气渐渐平息,只剩下海风呜咽的声音,和急救舱里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交织在一起。
赵虎别过头,看着窗外翻滚的海浪,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李俊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低沉:“别跟他们置气。队长醒过来,才是最重要的。”
赵虎没说话,只是重重“嗯”了一声,拳头却依旧攥得紧紧的。
急救舱的红灯还在规律地闪烁,像一颗悬在所有人心头的石子。
龙牙队员们守在走廊尽头,没人说话,只有海风卷着咸腥味从舷窗灌进来,吹得人心里发沉。
吴浩蹲在地上,用军刀无意识地划着甲板,刀刃与金属摩擦的声音格外刺耳。
他突然“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真他妈不值。为了三个……尤其是那个姓李的,队长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周帆靠在墙上,左臂的绷带又渗出了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天花板:“我不是说不该救人,只是……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赵虎的胳膊,陈默的腿,还有队长……”
他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像根刺,扎在每个人心里。
赵虎坐在舷梯上,用没受伤的左手狠狠抹了把脸,指缝间漏出的声音带着火气:“早知道那小子是这德行,刚才就该让他留在那破冷藏库里!让雇佣军把他拖去喂狗,省得现在看着心烦!”
“赵虎!”陈默突然开口,他刚换完额角的药,纱布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队长听到你这话,会揍你。”
“揍就揍!”赵虎梗着脖子,眼眶却红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们龙牙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拼死拼活救回来的人,转过头就说‘你们应该的’,这叫什么事?”
走廊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一下下撞在人心上。
是啊,值得吗?
这个问题像片乌云,压在每个龙牙队员的心头。
他们可以为了任务豁出命,可以为了队友挡子弹,但面对这样近乎“理所当然”的态度,再强硬的心脏也难免泛起涩意。
李俊峰一首没说话,只是靠在栏杆边,望着远处公海上渐渐升起的朝阳。
那抹金色的光刺破云层,将海水染成一片暖红,像极了七年前在边境看到的景象。
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力:“跟你们说个故事吧。”
几人都是一愣,转头看向他。
“七年前,我还在边防侦察连当新兵,班长叫林川。”
李俊峰的目光悠远起来,仿佛透过甲板看到了过去的画面,“那年冬天,我们追一伙越境的走私犯,被他们引入了雷区。有个牧民为了贪走私犯给的钱,故意把我们往雷区里带——后来我们还是把那个牧民救了出来,他当时吓得瘫在地上,说自己是被走私犯逼的。”
赵虎猛地抬头:“那你们没揍他?”
“队长按住了我们。”李俊峰的声音低了些,“他说‘我们穿这身军装,守的是边境线,护的是老百姓。今天你因为他坏就不救,明天遇到真有难的,手就软了’。后来那牧民帮我们指认了走私犯的仓库,端了他们在境内的窝点。”
他转过头,目光扫过队员们:“那时候,我们就是最普通的边防兵。林班长常说,‘当兵的不能挑着救人,只要是咱国家的人,哪怕他犯过错,只要还有救,就不能撒手’。”
周帆皱了皱眉:“可那个小李……”
“他是混蛋,但他是华夏人。”李俊峰打断他,指了指急救舱的方向:“队长冲回去救人,不是因为那三个人有多好,是因为我们穿这身军装,就得有不放弃任何一个同胞的底气。”
赵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
吴浩收起军刀,站起身:“峰哥,我懂了。是我钻牛角尖了。”
周帆也首起身子,扯了扯绷带:“只要队长能醒过来,别说被人说几句,就是再挨几枪,也值。”
赵虎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望不到头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