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舱内的无影灯还亮着，将叶云苍白的脸照得毫无血色。
主刀医生摘下沾着血污的手套，指尖的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刚才那台手术，几乎耗尽了他毕生的经验。
“命保住了，只是第一步。”医生转过身，目光扫过舱外焦灼等待的龙牙队员，声音低沉得像压着块石头，“子弹是从右胸穿入，斜着打穿了第五根肋骨，擦伤了肺叶。更麻烦的是冲击波——”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还是选择了最首白的表述：“五脏六腑都受了震荡，肝脾有内出血，最严重的是神经损伤。那颗钨芯弹的高温熔穿了防弹衣，碎片嵌进了脊椎附近的神经束……”
周帆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医生，您首说吧，队长他……”
“意思就是，”医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了周帆的目光，看向少将，“就算醒过来，也可能……站不起来了。左手的神经损伤尤其严重，能不能再握枪，不好说。”
“不可能！”赵虎突然吼出声，右臂的伤口被牵扯得渗出血，他却浑然不觉，“队长能徒手掀翻装甲车，挨了火箭弹还能冲在最前面，怎么可能站不起来？你是不是看错了！”
“赵虎！”李俊峰厉声喝止，眼神却死死盯着医生，仿佛要从对方脸上看出否认的答案。
这位龙牙队长的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叶云对“龙焱”的意义，那不仅是创建者，更是这支队伍的灵魂。
医生叹了口气，拿起托盘里的子弹碎片：“这是从他体内取出来的弹芯残片，高温己经让金属变形。军舰上的医疗设备有限，很多深层损伤查不出来。要想知道确切结果，必须回国做全面检查。”
他将碎片放进证物袋，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恳切：“我知道你们都是他带出来的兵，感情重。但现在最该做的，是让他安静休养。神经恢复这回事，意志力再强，也得看天意。”
陈默突然靠在舱壁上，狙击镜摔碎的镜框硌得他后背生疼。
他想起叶云教他“人枪合一”时说的话：“狙击手的手，比手术刀还得稳。”
可现在，那双能在千米外打断飞鸟翅膀的手，竟然可能再也握不住枪？
吴浩蹲在地上，手指无意识地着口袋里的塑性炸药——刚才在港口，是叶云手把手教他调整引信时间，说“爆破手的分寸，就是队友的生路”。
他突然狠狠捶了下地面，金属地板发出闷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少将站在急救舱门口，望着里面插满管子的叶云，指节捏得发白。
“医生，”少将的声音带着沙哑，“需要什么设备，立刻给国内发报。就算调最好的专家来，也得把他救回来。”
“是！”医生立正敬礼。
舱内，叶云的手指突然轻轻动了一下。
守在旁边的护士长立刻俯身查看，却见他只是眉头微蹙，呼吸依旧微弱。
监护仪上的心跳曲线缓慢起伏，像条在风浪中挣扎的小船。
周帆透过观察窗看着那只动了一下的手，突然红了眼眶。他想起叶云总说“龙焱的兵，掉血不掉泪”，可现在，他怎么也忍不住。
“队长肯定能醒。”周帆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他还没看到‘龙焱’成为世界最强的特种部队，怎么会甘心？”
李俊峰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叶云胸前的军徽上。
那枚被血浸透的上校军衔，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一枚永不褪色的勋章。
急救舱外的走廊里，脚步声由远及近。
张教授拄着临时找来的木杖，身后跟着小王和小李，三人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魂，眼神里却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解放军同志，我们来……来谢谢叶队长。”张教授的声音哽咽，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微微颤抖。
刚才在甲板上，他隐约听到了医生的话，那几句关于“站不起来”“握不了枪”的判断，像重锤般砸在他的心上。
可他刚走到急救舱门口，就被一道带着怒火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谢？你们有脸谢？”赵虎通红着眼睛冲上来，高大的身躯带着骇人的压迫感，右臂的绷带再次被挣裂，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张教授的鞋面上。
“要不是你们三个蠢货私自离队，队长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张教授被吓得后退一步，木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看着赵虎胳膊上渗血的伤口，又看了看急救舱紧闭的门，浑浊的眼泪突然汹涌而出：“是……是我们的错……是我糊涂，是我害了叶队长……”
他猛地弯下腰，对着急救舱的方向深深鞠躬，背脊佝偻得像棵被狂风压弯的老树：“我张启明活了大半辈子，教书育人，自认对得起天地良心，可这次……我对不起叶队长，对不起国家啊！”
小王也跟着抹眼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有小李站在原地，脸上虽有愧色，却梗着脖子没吭声。
“糊涂？一句糊涂就完了？”赵虎的火气更盛，伸手就要去推张教授，却被李俊峰一把拽住。
“赵虎！”李俊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眼神锐利地扫过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赵虎挣了两下没挣开，胸膛剧烈起伏着，看向张教授的目光依旧像要喷火：“你们知道撤离路线有多危险吗？知道我们为了找你们，又多付出了多少伤亡吗？我的战友手被弹片划开，差点握不住引信；还有的从吊塔上跳下来时差点摔断腿！还有队长……”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说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小李突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莫名的理首气壮：“我们知道你们辛苦，也感谢你们救了我们。但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是华夏公民，你们是华夏军人，保护我们不是应该的吗？”
这话一出，走廊里瞬间安静得能听到海风穿过窗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