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倒悬空间

2025-08-23 2485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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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李成功说,却听见自己声音像被缝在喉咙里,漏风。

我们往前走,脚尖踢起细碎尘埃。

尘埃落地时,竟排成一排小指指甲大小的牙印,像刚才有无数张嘴贴着地面啃过。

李成功猛地收脚,火折子一晃,壁画上的星图竟随之旋转。

星子不是星子,而是一只只倒竖的眼睛,眨动间淌下血线,把甬道涂成一条湿漉漉的喉管。

我喉咙里泛起铁锈味,仿佛整个人正被这条喉管吞咽。

甬道尽头是一间倒悬的墓室——地面在上,墓顶在下。

数十具空棺像蝙蝠一样钉在顶上,棺底凿孔,垂下一根根铁链,链子末端悬着拳头大的铜笼。

每个笼里都关着一团黑影,似人非人,似婴非婴,它们用额头撞笼,发出方才的“咚、咚”声。

李成功脚下一滑,差点跪倒。

火折子照出地面(其实是墓顶)刻着一幅巨型罗盘,指针是一截仍在抽搐的青色手指。

罗盘边缘镶着七盏油灯,灯芯却是七节正在融化的脊椎骨,火光幽蓝,照得罗盘像一池结冰的尸水。

“生门……死门……”我喃喃道。

爷爷的书里记载:以骨为灯,照见罗盘,可辨生死。

但此刻七盏灯一齐转向我们,火苗拉长,像七条舌头要把我们卷进去。

珠子忽然从我掌心挣脱,悬在半空,投下一束五彩光。

光柱里浮现一行血色小篆——“魙之魙,名曰魀,鬼死再死,化魀为门。”

字现即散,罗盘“咔啦”一声裂成两半,一截石阶从裂缝里缓缓升起,像一条从墓顶垂下的舌头。

阶面湿滑,覆着一层半透明黏膜,每踩一步,脚底便传来“咕啾”一声,仿佛踩爆了一颗眼珠。

我们刚踏上石阶,倒悬的棺材忽然齐声开盖。

笼中黑影“嗤啦”胀大,化作一张张没有五官的婴儿脸,脸中央裂开竖眼。

它们齐声尖笑,铜笼炸碎,铁链如活蛇甩向我们。

李成功焦急之下挥剑斩链,剑锋却像砍进腐肉,铁链溅出乌黑血珠,血珠落地化作密密麻麻的小牙齿,追着我们的脚踝啃。

我天眼之中的五色珠子竟自动飞出,迸出一圈光晕,把牙齿震成齑粉。

但光晕每闪一次,珠子便缩小一分,像在用自身填补我们的生路。

石阶尽头是一扇朱漆小门,门额悬着一块木匾——“魀班”。

门缝里透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却没有人声,只有牙齿上下磕碰的节拍。

李成功嘴唇发紫:

“我……我们真要进去?”

只能赌一把了!

珠子己缩至龙眼核大小,悬在我指尖,像随时会熄灭。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门后是一座倒置的戏台。

台上没有演员,只有一排排悬空的戏服:蟒袍、靠子、青衣、花旦……每一套衣服里都裹着一团黑雾,雾中不时浮现细小的瞳孔。

戏服下方垂着红线,线尾吊着一粒粒白牙,牙尖敲打木板,正是那诡异的戏拍。

戏台对面摆着一张老旧的太师椅,椅背嵌着一面铜镜。

镜面照不出我们,反而映出另一行血字——“座上看戏,戏看座上。”

我刚读完,椅子“吱呀”自转,正对戏台。

我只觉后颈一凉,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把我按进椅中。

李成功想拉我,却被一股怪力掀翻在地,脸重重磕在地板上。

他抬头时,鼻子不见了——原本该有鼻子的地方,只剩一张扁平的人皮,五官像被熨斗烫平。

戏服齐动,蟒袍甩袖,青衣折腰,花旦甩出水袖缠住我的脖子。

红线顺着水袖爬来,白牙咬住我的喉结,像要替我“开口唱戏”。

我拼命挣扎,却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串婴儿笑声——不是我的声音,是魙!

珠子在此刻“噗”地炸成五色火雨,火雨落在戏服上,竟发出凄厉惨叫。

火中浮现爷爷的身影,他一身寿衣,胸口插着半截铜钱剑,对我厉喝:

“咬破舌尖,喷火为印!”

我一口血喷向水袖,“滋啦”一声,血遇火化作赤符,符纹顺着红线一路烧回戏服。

戏服轰然炸裂,黑雾散作满地碎瞳,像打碎的蜂巢。

李成功趁机撕下自己那张“无脸人皮”,脸皮之下竟是一张新生的婴儿脸。

他惊恐地捂住,指缝里却钻出红线,线头吊着白牙,像要把他重新缝成魙。

我一把拽起他冲向戏台后方。

那里有一扇暗门,门后是一条更窄的甬道,墙壁蠕动,像肠道。

我们钻进去的瞬间,身后戏台轰然倒塌,被五色火雨吞没。

甬道尽头出现一盏白纸灯笼,灯笼上写着“栈”字。

推门进去,是一间只有柜台、没有桌椅的客栈。

柜台后站着一位无头掌柜,手捧算盘,算盘珠子是一颗颗眼珠,随着“噼啪”声转动,瞳孔齐刷刷看向我们。

掌柜胸腔里传出苍老声音:“住店,要付骨?”

李成功吓得首抖,我却注意到柜台后挂着一排钥匙,钥匙柄是一块块形状不一的骨头。

其中一把刻着“庚申”二字。

门牌号吗?

我指向那把钥匙。

掌柜沉默片刻,胸腔里伸出一只白骨手,摘下钥匙递给我。

钥匙入手冰凉,像握住一截冻僵的月光。

掌柜抬手一指,柜台旁出现一道向下的楼梯,梯级全是反着生长的牙齿,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楼梯尽头是一扇木门,门缝透出昏黄烛光。

我用钥匙开门。

门后是一间不足十步的石室,西壁挂满泛黄符纸,中央摆着一口小棺材,棺材盖透明如冰,里面躺着一具不到半尺高的干缩婴尸。

婴尸胸口插着一把古朴古剑。

棺材前悬着一面铜镜,镜中映出爷爷年轻时的脸。

他对我微笑,声音却从婴尸口中传出:

“魙之魙,以执念为食。我当年斩魙不成,只能将其封印在此处。要脱困,需让魀自食。”

“怎么让它自食?”我颤声问。

婴尸抬起手指,指向李成功。

李成功脸色瞬间死灰,他胸口的红线己蔓延至脖颈,白牙正一颗颗嵌入他的气管。

他嘶哑道:“我……我不想变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