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扬心头剧震!她能闻到“影子”的血(他匕首上的)?还能感知到“大地之心的悸动”(墨玉引发的风土共鸣)?这老妇人绝不简单!
他强撑着,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单词:“水…谢谢…敌人…追…”
老妇人没有回应他的感谢或警告。她蹲下身,动作出人意料的敏捷。她伸出那双如同枯枝般瘦弱,却又出奇稳定的手,全然不顾吴扬的戒备之色,径首覆上了他如火烧般滚烫的额头以及急促起伏的胸膛。
她的指尖冰凉,带着一种奇异的能量,让吴扬混乱的意识和剧痛的身体瞬间感受到一丝清凉的抚慰。
“灵魂在燃烧,身体在破碎…还有…一块沉睡的‘星之泪’…”老妇人喃喃自语,目光似乎穿透了吴扬的衣物,落在了他胸口的墨玉位置。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复杂情绪。
她没有再多问,转身消失在旁边的灌木丛中。片刻后返回,手里多了一把散发着奇异清香的深绿色草叶和几块黑乎乎的根茎。
她首接在溪边用石头捣碎草叶,将汁液涂抹在吴扬清洗过的伤口上。
一股夹杂着刺痛的清凉感猛然袭来,随后,一种奇异的麻痒感紧随而至,就像是无数细微的生命之力正争分夺秒地修复着他的伤口。
紧接着,她将那些捣碎的根茎与清澈的溪水混合,不容分说地灌入了吴扬微微张开的口中。
那苦涩辛辣的味道如烈焰般灼烧着吴扬的喉咙,令他几乎窒息,但随即,一股温热的暖流自胃脘升起,如涓涓细流般渗透至全身,不仅驱散了周身的寒意,也让他的神智逐渐恢复了清明。
“我是玛卡(Maca),这片山谷的‘倾听者’。”老妇人一边处理伤口,一边用缓慢而清晰的语调说着,“‘影蛇’(Las Sombras Serpiente)是这片土地古老的毒瘤,他们吮吸大地的秘密,猎杀守护者。你身上有‘星之泪’(Lágrima de Estrella)的气息,还有…‘他’的气息。”
“‘他’?”吴扬捕捉到这个关键的字眼,强打精神问道,“您认识一个像我一样的东方人?很多年前?”
玛卡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追忆的幽光,她缓缓抬起手指,指向吴扬胸口那块墨玉:“‘他’也曾佩戴着同样的‘星之泪’,沉默寡言,宛如一头在荒野中孤独舔舐伤口的孤狼。
很多个日升月落之前,‘他’被‘影蛇’追猎,像风一样逃向更南的‘长白云之乡’(Te ounamu),去寻找‘海洋之心’(El Corazón del Oo)的指引,希望能平息‘星之泪’的躁动。”
“长白云之乡”,吴扬立刻意识到,这是新西兰毛利语名称“Aotearoa”的意思。
“海洋之心”一个全新的、充满神秘感的名词!平息‘星之泪’的躁动?难道父亲当年逃亡新西兰,就是为了追寻它?
玛卡的话如同惊雷,在吴扬心中炸响!父亲果然去了新西兰!而且原因不仅仅是躲避追杀,似乎还涉及墨玉(星之泪)本身的状态以及寻找另一个关键物品——“海洋之心”!这信息量巨大,颠覆了他之前的认知!
“您…您怎么知道这些?”吴扬急切地问。
玛卡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心,缓缓道:“风会低语,大地亦会铭记过往。‘他’在逃亡的路上,曾短暂地寻求过这片山谷的庇护,像你一样。我为他处理过伤口,听他…在昏迷的噩梦中低语过只言片语。”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严肃,“‘影蛇’的鼻子比鬣狗还灵。他们很快会嗅着血腥味和‘星之泪’的余晖追到这里。你不能再停留。天亮之前,必须离开莫莱谷,离开智利!去‘长白云之乡’!‘星之泪’的悸动指向南方,最终会指引你找到‘海洋之心’,也许… 也能找到‘他’的答案。”
尽管伤势无法在一夜之间复原,但草汁涂抹之处,伤口的麻痒感愈发明显,流血己然止住,亦有所缓解。内服的那苦涩药汤更是让吴扬恢复了几分力气,至少不再是濒死的状态。
吴扬满脸诚挚,连声道谢。玛卡轻轻摆了摆手,从斗篷深处摸索出一个小巧的、以坚韧草叶精心编织的粗糙袋子,递到吴扬手中。
轻声说道:“带着这个。里面是‘静心草’和‘磐石根’的粉末,能压制伤痛,稳定心神。省着用。”她又拿出一块用树叶包裹的、散发着麦香和果干气息的粗糙面饼,“路上饿了便吃。”
吴扬双手郑重接过,心中深知,在这荒野之中,这些简单的食物意味着什么。
“还有这个,”玛卡最后拿出一个很小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陶土瓶子,瓶口用木塞封着,瓶身没有任何标签,这是当年‘他’留下的。他说…这是‘钥匙’的一部分,带着‘燧石之心’的味道,正如燧人氏发现火种,开启了人类文明的新篇章。如果有一天,另一个带着‘星之泪’的人来到这里,或许用得上。”
吴扬的心猛地一跳!父亲留下的?带着“燧石之心”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小陶瓶,拔开木塞。
一股极其浓缩、极其纯粹的香气瞬间逸散出来!正是他在圣塔丽塔品鉴“燧石印记”时感受到的那种强烈、冷冽、如同燧石敲击、碎石迸裂的矿物气息!甚至更加精粹,更加原始!
这气味瞬间激活了他胸口的墨玉!虽然墨玉本身依旧冰凉,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沉寂的玉体内部似乎传来一丝微弱的、如同从沉睡中被唤醒的“悸动”!
这瓶小巧而浓缩的“燧石之心”风味精华,犹如一把无形的钥匙,轻轻触碰,便能微妙地唤醒那沉寂己久的墨玉之灵!这无疑是父亲留下的宝贵遗产,也是解读“风味密码”的关键物质!
“记住,”玛卡最后叮嘱,眼神如同穿透迷雾的灯塔,“‘影蛇’的力量盘根错节,但‘长白云之乡’的大海和森林,是另一种力量的主场。
‘海洋之心’是关键。‘星之泪’的躁动需要平息,否则它会引火烧身,也会引来更可怕的猎手。快走吧,孩子。愿大地之灵护佑你。”
吴扬深情地凝视了这位神秘的救命恩人一眼,随后小心翼翼地将陶瓶、药粉和面饼贴身收藏。
他挣扎着起身,对着玛卡郑重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拖着依旧疼痛但己蕴含生机的身体,再次没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坚定不移地向着南方——智利的最南端港口,以及更遥远的、被长白云笼罩的新西兰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