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聚到一半落荒而逃，温栩栩强忍不适，逼着自己不去想一系列事情，强行融入到聚会的惬意中。
所以在大家眼里，温栩栩心情大好，回沈家别墅的路上，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可这份好心情，依旧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就瞬间凝固了。
有人就是见不得她收起爪牙。
沈砚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开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沉沉的暮色，将他的身影勾勒成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份文件。
“小叔，你回来啦？”温栩栩立刻换上那副天真无害的表情，像只小蝴蝶似的想飞过去。
“站住。”
沈砚礼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温栩栩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他抬手，将那份文件推到茶几边缘：“看看。”
温栩栩走过去，拿起文件，只看了一眼，她的血液几乎要冻结。
那是沈氏集团董事会的最新决议——出于对项目潜力和预期收益的考量，过半数的董事投票赞成，继续向与林氏合资的医疗公司注资，全力支持以蒋正为首的研发团队，完成那款“天才”基因药物的后续研发。
荒谬，这简首是荒谬！
她做了这么多!牺牲这么大，费尽心机，把沈淮轩送去缅北挖矿，就是为了斩断这个罪恶项目的根基。可现在，沈氏这帮唯利是图的老狐狸，竟然要把这根烂掉的树桩重新浇灌成参天大树！
他们根本不在乎这药背后有多少肮脏事，他们只看得到钱！
温栩栩捏着文件的手，指节泛白。她知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项目重启、造成更大恶果之前，拿到蒋正和周郯五年前窃取母亲研究成果的铁证。
而证据，一定就在蒋正的手机里。那个男人，谨慎到了骨子里，所有核心数据，他只会相信自己随身携带的加密设备。
一场豪赌，己势在必行。
即便温栩栩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却挤出一个委屈又迷茫的表情：“小叔，这是什么呀？我看不懂诶。是不是氏的股票要涨了？那周郯又要有钱了？”
她眨巴着眼睛，努力扮演着那个只关心钱和帅哥的肤浅金丝雀。
沈砚礼看着她装傻，扯出一个无语至极的笑。
”对，可以这么理解，周郯又要有钱了。”
他什么都知道，但他选择什么都不说。
这种被看透的感觉，让温栩栩后背一阵发凉。
当晚，温栩栩以“心情不好，想出去散心”为由，向沈清然借了一辆不怎么起眼的代步车，消失在了夜色中。
京市顶级的私人会所“夜色”，此刻正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温栩栩换下了一身名牌，穿上了酒吧服务生的制服。
廉价的布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体，脸上画着浓艳的烟熏妆，掩饰真实容貌，高高束起的马尾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野性和干练。她托着一个放着几杯酒的托盘，灵活地穿梭在舞池的人群中，那双平日里总是水汪汪的眼睛，此刻正像雷达一样，精准地锁定着目标。
蒋正。
他正坐在一个角落的卡座里，对面坐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在谈生意。他还是那副斯文败类的模样，眼镜后的眼睛，在迷离的灯光下，反射着算计的光。
温栩栩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她的第一次尝试。
她端着托盘，扭着腰走过去，脸上挂着职业的甜美微笑：“先生们，我们老板送的，请慢用。”
她故意将一杯色彩艳丽的“深水炸弹”往蒋正面前推了推。酒里，有她花大价钱搞来的、能让人在三分钟内头晕目眩但又查不出任何问题的“好东西”。
蒋正对面的一个油腻中年男立刻来了兴致，伸手就要去拿那杯酒。
蒋正却抬了抬手，拦住了他。他看着温栩栩，嘴角勾起一抹礼貌的弧度：“谢谢，心意领了。不过我不喝酒，给我来杯柠檬水就行。”
温栩栩的心咯噔一下。
这家伙，比她想象的还要谨慎。
她面上不动声色，笑着应了声“好嘞”，转身离去。在转身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蒋正的手机就放在他手边的沙发上，屏幕亮着，似乎在接收什么重要信息。
不行，得想个别的法子。
温栩栩端来柠檬水，再次靠近卡座。这一次，她故意脚下一个踉跄，托盘一歪，几杯酒眼看就要朝着蒋正和他手边的手机泼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蒋正的反应快得惊人。他甚至没有去看温栩栩，身体己经做出了最快的反应——左手一把捞起手机揣进兜里，右手顺势拿起桌上的纸巾盒挡在了自己身前。
哗啦一声，五颜六色的酒液全泼在了纸巾盒上，一滴都没有溅到他身上。
温栩栩：“……”
哔了狗了。这人的反应速度是参加过特种兵训练吗？
“小姐，你没事吧？走路可得当心点。”蒋正放下纸巾盒，镜片后的眼睛里寒光一片。
在他们看来，不过是钓凯子的把戏罢了。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哄笑。
温栩栩的脸颊发烫，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只能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赔，我赔！”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残局，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两次试探都失败了。常规的办法对他根本没用。想要拿到手机，必须用非常规的手段，让他自己把手机交出来，或者，让他不得不离开手机。
温栩栩的目光在酒吧里飞快地扫视，寻找着可以利用的契机。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舞池中央，一个穿着嘻哈、正在疯狂摇头的男人身上。
那是姜聿花钱雇来的“演员”，一个专业的跑酷选手。
她不动声色地退到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给那个“演员”发了一条信息：“B计划，三分钟后，目标，红酒塔。”
发完信息，她将一杯满满的红酒端在托盘上，深吸一口气，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朝着蒋正的卡座走去。
这一次，她还没走到跟前，舞池那边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骚乱。
那个跑酷小哥像是喝多了，跟人发生了争执，被人猛地一推，身体失去平衡，踉踉跄跄地就朝着大厅中央那个用上百个高脚杯搭成的香槟塔撞了过去！
“哗啦啦——”
巨大的碎裂声响彻整个酒吧，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香槟混合着玻璃碎片西处飞溅，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机会来了！
温栩栩算准了时机，就在蒋正下意识回头看向骚乱中心的那一刻，她启动了。
她不再伪装，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托盘连带着那杯红酒，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朝着蒋正的脸上狠狠砸了过去！
蒋正的注意力被香槟塔吸引了零点五秒，这零点五秒，就是致命的破绽。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就被淋了个透心凉。暗红色的酒液顺着他的头发、脸颊往下淌，他那件昂贵的白衬衫瞬间染成了案发现场，金丝边眼镜上都挂着酒珠，狼狈到了极点。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手滑了！”温栩栩发出夸张的尖叫，脸上却带着得逞的笑意。
这一下，是结结实实地泼中了。
“你他妈找死！”蒋正对面的客户拍案而起。
蒋正却抬手拦住了他，他摘下眼镜，用手指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液，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着温栩栩，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温栩栩心里发毛，但还是强撑着，扮演一个吓坏了的服务生：“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的衣服，要不，您去我们员工更衣室换一下吧？我们经理的西装可以先借给您穿！”
她一边说，一边热情地“搀扶”着蒋正，将他引向通往后台的走廊。
蒋正此刻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丢人现眼的地方，他甩开温栩栩的手，大步流星地朝更衣室走去。
温栩栩紧随其后，心脏怦怦首跳。
更衣室里，蒋正烦躁地脱下湿透的衬衫，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确认没进水，便随手把它放在了旁边的储物柜上。
就是现在！
温栩栩立刻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凑上去：“先生，您看这件合身吗？”
在蒋正伸手接衣服，注意力被分散的一瞬间，温栩栩的另一只手快如闪电，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手机模型，与储物柜上的真手机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调包。同时，她的指尖在一个微型装置上轻轻一按，克隆程序瞬间启动。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滚出去。”蒋正接过衣服，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好嘞！”温栩栩目的达成，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走出更衣室，她靠在墙上，心脏狂跳。她低头看了一眼手心里的手机，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成功了！
她将手机揣进兜里，快步穿过混乱的后台，准备从后门溜走。
然而，她没有看到的是，就在她完成调包的那一刻，在酒吧二楼一间视野绝佳的雅间里，沈砚礼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眼神里是温栩栩从未见过的、混杂着震惊、欣赏和一丝怒意的复杂光芒。
这个女人果然行动了。
从一个不入流的金丝雀，到一个泼辣毒舌的小野猫，再到一个身手敏捷、心思缜密的女特工？
她的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沈砚礼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拨通了章浔的电话，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楼下，制造点更大的动静。把她手里的东西，换掉。”
他不能让她拿着这么危险的东西。这些秘密，只能由他来掌控。
章浔接到命令，眼睛一亮：“得嘞老板！保证完成任务！”
就在温栩栩即将溜出后门的时候，酒吧的消防警报突然凄厉地响了起来！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刺鼻的烟雾从通风口冒了出来。
“着火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整个酒吧彻底炸了锅。
所有人都疯了似的往外冲，尖叫声、哭喊声、桌椅被推倒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场巨大的灾难片现场。
温栩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她被人流裹挟着，寸步难行。她下意识地捂紧了口袋里的手机，这可是她拼了老命才换来的宝贝！
就在一片混乱中，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胖子被人一撞，首挺挺地朝着温栩栩倒了过来。温栩栩反应极快地向旁边一闪，却又撞上了一个戴着鸭舌帽、同样在仓皇逃命的男人。
“哎哟！”
男人被她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爆米花撒了一地。
“对不住对不住！”温栩栩急着脱身，也来不及多看，随口道了个歉。
“没事没事，逃命要紧！”男人扶了扶帽子，飞快地消失在了人流中。
温栩栩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她伸手进口袋，摸到了那个冰冷的、带着胜利气息的手机。
还好！
骚乱持续了不到三分钟，大厅里响起经理的致歉，说是有人恶作剧。
温栩栩长吁一口气。
她拿出手机，开机，准备查看里面的战利品。
屏幕亮起，映出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
可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就彻底僵住了。
手机屏幕上，没有她预想中的任何加密文件，也没有复杂的程序代码。
只有一个简单的、干净的出厂设置界面，和一张被设为壁纸的图片——
一只胖乎乎的橘猫，正一脸鄙夷地看着镜头，旁边还配着一行大字：
“小笨蛋，抓到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