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尘风狼狈离去后，回春堂的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秦书然每次去后院给那几株金线莲浇水时，表情都格外复杂，总觉得脚下的泥土里埋着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浇水的动作都比以前快了三分。
苏辰对此只是笑笑，不予置评。那株血玉金线莲被他妥善收藏，暂时还不是动用它的时候。而药王谷那边也再无消息，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斗医只是一场幻梦。
这天下午，临近闭馆，一个穿着普通快递员制服的年轻人走进医馆，将一个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只写着“苏辰先生亲启”的硬壳文件袋放在了桌上，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很快就汇入人流，消失不见。
“又是送礼的？”秦书然好奇地探过头。
林雪瑶却第一时间上前，戴上随身携带的薄手套，拿起文件袋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夹层和危险品后，才用一把小刀小心地划开封口。
袋子里没有信纸，没有恐吓信，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张白金色的房卡。
照片的画面有些模糊，像是在极远处用长焦镜头偷拍的。背景是一片看不出地点的原始丛林，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倒在血泊中，胸口有一个狰狞的血洞。
苏辰的目光落在那张脸上，瞳孔微微一缩。
“是‘战斧’。”林雪瑶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我们龙魂外围情报组的成员，半个月前在金三角地区执行任务时失联，我们一首以为他是被当地武装俘虏了。”
“他不是被俘虏的。”苏辰指了指照片上那人胸口的伤口，“创口边缘有高温灼烧和细胞组织溶解的痕迹，这不是常规武器造成的。这是一种特制的生化子弹，弹头内含有能快速破坏人体组织的强效腐蚀剂。”
他的语气平静，但熟悉他的林雪瑶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压抑的怒火。
“能用这种武器，并且有能力在金三角地区精准狙杀我们的人……只有他们。”林雪瑶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她拿起那张白金房卡，翻了过来。
房卡背面烙印着一行烫金小字：君临酒店，顶层，总统套房。
“君临酒店……那是‘豺狼’在国内最常落脚的地方。”林雪瑶咬着牙，说出了一个代号。
豺狼，一个在国际地下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他所领导的“地狱犬”组织，是全球最顶尖的佣兵、情报及暗杀集团之一，业务范围遍及全球，双手沾满了鲜血，其中也包括龙魂队员的血。他们是苏辰和龙魂最棘手的敌人之一。
“他们这是在挑衅！”秦书然气得小脸通红，“杀了我们的人，还把照片送上门来！”
“不，这不是挑衅。”苏辰靠在椅背上，眼神幽深，他拿起那张房卡，在指间轻轻转动着，“这是……求救。”
林雪瑶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豺狼出事了？他想找你看病？”
“除了这个，我想不到他用这种方式见我的第二个理由。”苏辰站起身，“战斧的仇，不能不报。这个豺狼，我也很想见见。”
“太危险了！”林雪瑶立刻反对，“君临酒店是他们的地盘，安保系统固若金汤，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他们的人。你一个人去，就是羊入虎口！”
“谁说我是一个人去？”苏辰看了她一眼，又瞥向角落里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幽魂和魅影，“而且，到底谁是羊，谁是虎，还说不定呢。”
……
当晚九点，君临酒店顶层。
整个楼层都被清空了，电梯口、走廊拐角，站着一个个西装革履、太阳穴高高鼓起的精悍男子。他们看似是普通的保镖，但身上那股子血腥味和毫不掩饰的杀气，昭示着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亡命徒。
苏辰、林雪瑶，以及隐匿在暗处的幽魂和魅影，毫无阻碍地来到了总统套房门口。
两个守在门口的保镖伸手拦住了他们。
“先生，请解除武装。”其中一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苏辰笑了笑，摊开双手：“你看我像带了武器的样子吗？”
那保镖的目光从苏辰身上扫过，又落在了林雪瑶身上。林雪瑶冷着脸，将腰间的一把手枪和几把飞刀放在了托盘上。
保镖检查过后，这才侧身让开一条路。
推开厚重的房门，奢华的总统套房内，只亮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一个削瘦的身影，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沙发里，背对着门口，仿佛在欣赏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
“苏先生，久仰大名。”那个身影开口了，声音沙哑、虚弱，却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和冷漠，“我是该叫你回春堂的苏神医，还是龙魂的座上宾？”
苏辰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毫不客气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男人。
豺狼，看上去约莫五十岁，金发碧眼，五官轮廓深邃，年轻时想必是个英俊的男人。但此刻，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那身剪裁合体的昂贵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
他每说一句话，似乎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叫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一个将死之人，也记不了多久。”苏辰二郎腿，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跟朋友聊天。
豺狼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很快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所取代。他用手帕捂住嘴，咳得撕心裂肺，瘦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当他拿开手帕时，一抹刺眼的殷红沾染在洁白的手帕上。
“看来，你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苏-辰的目光，像最精密的扫描仪，将豺狼从头到脚分析了一遍，“从你体表散发的微量元素和细胞衰变速度来看，你中的毒，应该和杀死战斧的是同一种。只不过，杀死战斧的是子弹，而喂给你的，是剂量更大的原液。对方很想让你死，而且想让你死得痛苦又缓慢。”
豺狼的身体猛地一僵，看向苏辰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骇然。
他遍请全球名医，动用了最顶尖的医疗设备，也只能查出他是某种未知的细胞衰竭症，根本无人能说出病因。而苏辰，仅仅是看了一眼，就将一切剖析得清清楚楚。
“你……果然名不虚传。”豺狼喘着粗气，将手帕扔在一边，“没错，我被自己人出卖了。他们想抢走我的一切，包括这个组织。”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救你的命，好让你回去清理门户？”苏辰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救一个杀了我同伴的仇人？”
“就凭这个。”豺狼费力地将一个平板电脑推到桌子中央。
林雪瑶上前，拿起平板，点开上面唯一的一个加密文件。只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就瞬间变了。
她将平板递给苏辰。
屏幕上，是一份被标注为“奇美拉计划”的绝密文档。文档内容不多，但每一个字都触目惊心。
某个实力强大的国家，暗中启动了一项生物武器研究计划。他们试图将不同物种的基因进行编辑重组，创造出拥有超强攻击性和生存能力的“生物兵器”。文档中，还附带了几张模糊的、仿佛来自地狱的生物图片，以及一个地名——科迪亚克岛。
“我的副手，把整个‘地狱犬’欧洲分部，连同我们掌握的所有情报渠道，都卖给了这个计划的负责人，以此换取支持，来对付我。”豺狼的声音里充满了恨意，“这支生物军团一旦成型，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它来改变世界的游戏规则。到时候，死的就不只是几个特工了，可能是几座城市。”
他看着苏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份情报，只是开胃菜。只要你治好我，我会告诉你计划的负责人是谁，他们在科迪亚克岛上的实验室具置，甚至……我能给你一份进入实验室的详细图纸。这个交易，如何？”
客厅里陷入了沉默。
林雪瑶的内心在剧烈挣扎。从理智上讲，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足以粉碎一场可能席卷全球的巨大阴谋。但情感上，救活豺狼，就等于背叛了死去的战斧和无数牺牲的同伴。
她看向苏辰，等待他做出决定。
苏辰的手指，在沙发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豺狼的呼吸声。
“你的条件，听上去很。”许久，苏辰终于开口，“但是，还不够。”
豺狼眉头一皱：“你还想要什么？”
“很简单。”苏辰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而锐利。
“第一，我要你把出卖你的那个副手，以及整个欧洲分部所有参与过袭击龙魂成员行动的人员名单，全部交给我。一个都不能少。”
“第二，‘地狱犬’必须解散。你可以带着忠于你的核心成员离开，但这个沾满鲜血的组织名号，必须从今天起，彻底消失。”
“第三……”苏-辰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治好你之后，你要去战斧的墓前，跪下，磕头，忏悔。然后，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
豺狼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抬起头，碧色的眼珠里燃烧着怒火：“你这是在羞辱我！让我去向一个死人下跪？接受你们的审判？这不可能！”
“你可以选择不接受。”苏辰摊了摊手，转身就准备离开，“那你就抱着你的骄傲，在这里慢慢等死好了。最多三天，你的五脏六腑就会烂成一滩肉泥。到时候，别说报仇，你的那些手下，会把你连同这张沙发一起扔进焚化炉。”
“你……”豺狼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辰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剥开了他所有的伪装，刺中了他最恐惧的地方。
死亡，他见过太多，也从不畏惧。但他无法接受自己像一条野狗一样，在背叛和痛苦中腐烂、消亡，最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他要活着，他要回去，他要让那些背叛他的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苏辰走到门口，手己经搭在了门把手上。
“等等……”背后，传来了豺狼沙哑而干涩的声音，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苏辰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答应你。”
苏辰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转过身，重新走回豺狼面前，从怀中取出一个针盒，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交易成立。”他捏着银针，看着面如死灰的豺狼，淡淡地说道，“我现在可以暂时缓解你的痛苦，让你有力气处理你的事情。但记住，这只是定金。解药，要等你兑现了所有的承诺之后，我才会给你。”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银针便如一道流光，精准地刺入了豺狼后颈的一处大穴。
一股清凉而温润的气流，顺着银针缓缓渡入。豺狼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感瞬间传遍全身，那股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啃噬着他五脏六腑的剧痛，竟然奇迹般地……消退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枯竭的身体里，重新涌现出了一丝微弱的力量。
豺狼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苏辰，心中翻江倒海。
这就是那个东方神医的手段吗？仅仅一针，就做到了全世界最顶尖的医疗团队都做不到的事情。
“情报。”苏辰收回银针，伸出手。
豺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挣扎着拿起那个平板电脑，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密码。
加密文档的第二页被打开，上面出现了一个名字，和一个职位。
【兰德公司，生物技术部首席科学家——亚伯·冯·海因里希】
看到这个名字，连苏辰的眉毛，都忍不住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