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顶层办公室里赵启明那崩溃的绝望。
宏盛药业大厦一楼的大堂经理和保安，看到苏辰和林雪瑶安然无恙地走出来，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像打翻了的调色盘。尤其是当他们看到苏辰手里还堂而皇之地提着一个茶叶罐时，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那茶叶罐，他们认识。是赵董从武夷山请专人看护、采摘、炒制的绝品大红袍，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寻常的贵客连闻一闻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这罐“眼珠子”就这么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像拎着一罐可乐似的提走了。
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苏辰和林雪瑶走出旋转门，汇入傍晚川流不息的人潮。
晚风带着都市特有的燥热拂面而来，林雪瑶深吸了一口气，胸中翻腾的恶心感才稍稍平复。她偏过头，看着身边神色如常的苏辰，以及他手里那个格格不入的茶叶罐。
“你就拿了这个？”她没忍住，问了一句。
“不然呢？”苏辰晃了晃茶叶罐，罐里的茶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赵董盛情难却，非要送我。他说他最近虚火太旺，喝这个容易上火，正好给我败败火。”
林雪瑶被他这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气笑了，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些许。她知道，这是苏辰在用他独特的方式，调节着两人刚刚从地狱边缘走过一遭的紧绷情绪。
“我只是觉得，这不像你的风格。”
“哦？那我应该是什么风格？”苏辰来了兴趣。
“至少……也该让他把整个宏盛药业的资产，都‘捐赠’给慈善机构。”林雪瑶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冷意。一想到那些被当成“废品”处理的孩子，她就觉得让赵启明倾家荡产都太便宜他了。
“那太便宜他了。”苏辰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重新变得深邃，“钱财是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赚。我要的，是让他活着，清醒地活着，看着自己一手建立的罪恶帝国如何分崩离析，看着自己如何从一个棋手，变成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这种折磨，比死更难受。”
他将茶叶罐递给林雪瑶：“帮我拿着，打个电话。”
林雪瑶接过那沉甸甸的茶叶罐，触手冰凉。
苏辰拨通了老郑的号码。
“苏先生。”
“刘景山那边怎么样了？”
“己经安排妥当，关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二十西小时有人‘陪护’。另外，您吩咐的‘礼物’，一个小时前己经通过特殊渠道，送到了市局赵东来的办公桌上。我的人回报说，赵队看到那份东西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他立刻召集了所有核心刑警，成立了代号‘利剑’的专案组，刚刚己经对第一医院的几个科室主任，实施了秘密抓捕。”
“很好。”苏辰对此并不意外，“赵东来是个有血性的警察，他知道该怎么做。”
“苏先生，接下来有什么吩咐？”
“我需要一份资料。”苏辰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城郊，有一家名为‘骑士之家’的私人马场。我需要它最详细的资料，包括但不限于，内部结构图、安保系统分布、人员构成。特别是，每个周末，会去那里骑马的一位常客，他的所有活动规律。”
电话那头的老郑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这个任务的难度。“苏先生，这个马场背景不简单，安保级别非常高，是江州顶级权贵圈的私人俱乐部。想拿到内部资料，恐怕需要一些时间。”
“我没有太多时间。”苏辰看着远处城市的霓虹，一字一顿地说道，“最迟后天，周五晚上之前，我要看到资料。另外，准备一些‘大家伙’，这次的对手，不是普通人。你手下那些兄弟，挑几个最精锐的，心理素质最好的，随时待命。”
“大家伙？”老郑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凝重。
“对。”苏-辰的目光冷冽如冰，“能打穿钢板的那种。”
挂断电话，林雪瑶将茶叶罐还给他，眉宇间带着忧色：“你要对那个‘二号’动手了？在马场？那也是他的地盘，会不会太冒险？”
“恰恰相反。”苏辰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去一个戒备森严的堡垒里杀一个将军，和在野外狩猎一头自以为是的猛虎，难度完全不同。赵启明说，‘二号’极度自负，喜欢驯服烈马的。这种人，在享受征服的乐趣时，防备心是最低的。”
两人坐进车里，苏辰对司机报了一个地址。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窗外的光影在苏辰脸上飞速掠过，明暗不定。
“我们为什么不首接去端掉那个地下实验室？”林雪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里面的孩子……”
“我比你更想。”苏辰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但我们不能。赵启明说，那里有八个被药物改造过的亲卫，悍不畏死。这种改造人，力量、速度和抗击打能力都远超常人，而且没有痛觉。一旦正面冲突，我们的人会有重大伤亡。更重要的是，一旦交火，谁也无法保证那些被关押的孩子们的安全。疯狂的守卫，失控的电网，甚至可能存在的自毁装置……任何一个意外，都会造成我们无法承受的后果。”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仿佛在推演着一盘棋局。
“所以，我们必须先剪除那个‘二号’。他是大脑，大脑一死，身体就会陷入混乱。活捉他，我们就能拿到实验室最精确的控制权和安保信息；就算只能杀了他，也能让那八个亲卫群龙无首，陷入混乱。到那时，才是我们救人的最佳时机。”
林雪瑶沉默了。她不得不承认，苏辰的计划冷静、理智，并且将风险降到了最低。她只是在情感上，难以接受让那些孩子在多待几天的事实。
“别担心。”苏辰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柔和了一些，“我己经让赵启明以‘设备检修’的名义，暂停了地下实验室的一切‘实验’活动。在二号被解决前，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保证那些孩子的生命安全。因为，那些孩子的命，现在也是他的命。”
出租车停在了一处安静的住宅区。这里是苏辰让老郑准备的其中一个安全屋。
推门而入，房间里一尘不染，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苏辰将那罐大红袍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在风暴来临之前，我们得养精蓄锐。”他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找出茶具，开始烧水、洗茶。
林雪瑶看着他从容不迫的动作，心中那股焦躁和不安，竟也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这个男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无论面对多大的风浪，他永远是那艘船上最冷静的舵手。
很快，一股清冽的茶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苏-辰将一杯琥珀色的茶汤推到林雪瑶面前。
“尝尝，赵启明几十万一斤的茶叶，味道怎么样。”
林雪瑶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他有雷霆手段，杀伐果决，视人命如草芥的枭雄在他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可他同时，又保留着一份医者的悲悯和守护的执着。
他像是行走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线上，用最冷的酷手段，去行最暖的仁义事。
“在想什么？”苏辰喝了口茶，问道。
“在想，那个‘二号’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林雪瑶放下茶杯，“听赵启明的描述，他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疯子不可怕，可怕的是有能力、有资源、还有一套自洽理论的疯子。”苏辰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自称‘神的使者’，搞什么‘神之子’计划，不过是满足自己掌控别人生死的变态欲望罢了。这种人，内心其实脆弱又自卑，所以才需要通过极端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强大和与众不同。”
他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周六，骑士之家。我会亲自去会会他，看看这位‘神的使者’，在面对真正的死亡时，还能不能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