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如果说之前苏辰的目光是带着一丝戏谑的深潭，那么此刻，这片深潭的表面己经彻底冰封，潭底积蓄了万年的寒气，正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实验室里刺耳的红色警报灯光，仿佛都被这股寒意冻结了。
秦昊的心头猛地一跳，一股莫名的恐慌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但他旋即强行压下这丝不安，将之归咎于苏辰虚张声势的表演。他己经亮出了最后的底牌，对方除了屈服，别无选择。
“惹怒你？”秦昊的嘴角咧出一个狰狞的弧度，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现在应该考虑的，不是谁惹怒了谁，而是怎么求我，才能让那个小女孩死得不那么痛苦！”
他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三秒钟。三、二……”
他享受着这种掌控别人生死，将强者逼入绝境的。他仿佛己经看到苏辰跪地求饶，看到林雪瑶花容失色的样子。
然而，苏辰没有跪下，林雪瑶也只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苏辰动了。
他的动作并不快，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秦昊的倒数还在继续：“一！”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毫不犹豫地在操作台的另一个虚拟按键上按了下去，那是执行注射的最终指令！
“再见了，天才！”秦昊的脸上，是病态的狂热。
大屏幕上，那悬停在女孩脖颈上方的机械臂，末端的注射器，猛地向下一沉！
一厘米的距离，转瞬即至！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一道银光，在苏辰的指尖骤然亮起。
那是一根纤细的银针，不知何时己经出现在他的两指之间。它似乎是从旁边一个散落的实验盘里随手取来的。
没有瞄准，没有蓄力。
苏辰只是手腕一抖，动作轻描淡写，就像是弹去一点灰尘。
“咻——”
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
那根银针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残影，在空中划过一道笔首的银线。
它的目标，不是屏幕，不是操作台，甚至不是机械臂那粗壮的主体。
它的目标，是机械臂与注射器连接处，一个比米粒还要小的精密液压关节。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金属撞击声，透过屏幕的扬声器，清晰地传了出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大屏幕的画面里，那根即将刺入女孩皮肤的针头，在距离她脖颈大动脉不到一毫的地方，戛然而止。
机械臂，连同整个注射装置，就那么诡异地僵住了。
一滴诡异的绿色毒液，因为惯性从针尖渗出，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瞬间腐蚀出一个冒着青烟的小洞。
但，也仅此而己。
整个实验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静止的画面，看着那根精准地、深深嵌入液压关节的银针。针尾还在微微颤动，仿佛在嘲笑着人类科技的脆弱。
这是什么？
魔术？幻觉？
秦昊脸上的狂热笑容，就那么僵在了那里，像是被瞬间冰冻的拙劣雕塑。他眼中的得意、残忍、胜券在握，在短短一秒钟内，全部碎裂，只剩下无尽的错愕和茫然。
他……他做了什么？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用一根小小的银针，精准地破坏了耗资数千万、由军工级材料打造的精密仪器的核心关节？
这己经超出了物理学的范畴！这根本就不可能！
“不……不可能……”三号博士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他比秦昊更懂这套设备的构造，他知道那个关节有多坚固，知道想要破坏它需要多大的力量和何等恐怖的精准度。
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苏辰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
他缓缓放下手，再次抬起脚步，朝着两人走去。
这一次，他的步伐不再从容，而是一种带着绝对压迫感的稳步逼近。
咚。
咚。
咚。
每一步，都像是死神的鼓点，重重地敲击在秦昊和三号的心脏上。
“你……你到底是谁？！”秦昊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颤抖，他下意识地后退，却被身后的操作台挡住了去路。
苏辰没有回答他。
他走到了近前，目光越过秦昊，落在了那个己经吓得面无人色的三号博士身上。
“现在，”苏辰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轮到我问问题了。”
他伸出手指，遥遥对着三号的眉心。
三号浑身一颤，昨晚那如万千钢针刺入脑海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他仿佛又看到了那片被撕裂的识海，那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双腿一软。
“啊！”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头蹲了下去，“别！我说！我什么都说！”
尊严、骄傲、怨毒，在绝对的恐惧面前，一文不值。
苏-辰的手指甚至都还没碰到他。
“很好。”苏辰的目光转向秦昊，后者正一脸惊骇地看着自己那瞬间崩溃的同伴。
“看来，你的骨头比他硬一点。”苏辰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秦昊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魔神般的男人，心中所有的算计和依仗都化为了泡影。他咬着牙，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你不能动我！我背后是……是天心集团！是京城的大家族！你动了我，整个华夏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哦？”苏辰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是吗？”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忽然在原地消失。
秦昊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就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重重地按在了背后的操作台上。
“砰！”
坚硬的合金操作台被撞得发出一声闷响。
秦昊的双脚离地，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拼命地挣扎，双手胡乱地想要掰开苏辰的手，却发现对方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窒息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苏辰就这么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举在半空，另一只手，拿起了操作台上的一支金属笔。
他看着秦昊因为恐惧而瞪大的眼睛，语气淡漠地问了第一个问题。
“那个‘神之子’计划，是什么？”
“嗬……嗬……”秦昊艰难地喘息着，死亡的阴影让他第一次感受到，所谓的背景和权势，在绝对的暴力面前是多么可笑。
苏辰没有等他回答，手中的金属笔，轻轻地、却又无比精准地，刺入了他右肩的“肩井穴”。
“啊——！”
秦昊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剧痛，酸、麻、胀、痛，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骨髓，又像是整条手臂的神经都被人抽出来打成了一个结。他整个人剧烈地抽搐起来，眼泪鼻涕瞬间流了满脸。
“别……别……”他含糊不清地求饶，“我说……我说……”
苏辰松开了手。
秦昊像一滩烂泥一样，从操作台上滑了下来，在地，捂着自己的肩膀，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一旁的林雪瑶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见过苏辰救人时的温和，见过他开玩笑时的散漫，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冷酷的一面。但他越是如此，她心中那份因为女孩被威胁而升起的担忧，就越是安定。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被激怒了。
蹲在地上的三号，看着秦昊的惨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不等苏辰再问，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吼了出来。
“神之子计划……是……是‘圣手盟’的核心计划！我们……我们在寻找拥有特殊体质的孩童，通过药物和特殊的精神引导，将他们培养成……培养成可以承载‘神降’的容器！是……是盟主……盟主需要他们！”
“圣手盟？盟主？”苏辰的眉头微微皱起。
“我……我只知道盟主代号‘一号’！他才是圣手盟的主宰！秦昊负责提供资金和寻找素体，我……我负责技术……负责调制‘神血’和改造容器……”三号语无伦次，生怕说得慢了，那根金属笔就会落在自己身上。
苏辰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在地的秦昊身上。
“看来，你知道的更多。”
秦昊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今天栽了，栽得彻彻底底。
“圣手盟在江州，还有哪些据点？核心成员是谁？”苏辰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这一次，秦昊没敢再有任何隐瞒，将他所知道的据点、人员、联络方式，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了出来。
得到想要的答案，苏辰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商业精英，又看了看那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邪医，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被他放倒的安保人员身上。
“我今天来，是来拆迁的。”苏辰淡淡地说道。
秦昊和三号一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苏辰动了。
他没有去砸那些昂贵的仪器，而是走到了实验室的能源控制中心前。他看着上面复杂如蛛网的线路和能量管道，双手闪电般地探出。
他的手指在上面飞快地拨动、拆解、重组。
“你在干什么？！”三号失声尖叫，“你会引发能量过载的！整个地下实验室都会被炸上天！”
“哦？”苏-辰手上的动作不停，反而加快了几分，嘴里还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个建议不错。”
三号：“……”
秦昊：“……”
他们终于明白了“拆迁”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简单的破坏，这是要将整个魔窟，从物理层面上，彻底抹去！
“疯子！你是个疯子！”秦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逃跑，却被苏辰随手一挥，一道劲风扫中膝盖，再次惨叫着倒地。
几分钟后，苏辰拍了拍手，停下了动作。
能源控制中心的核心模块，被他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手法，重新排列组合。整个实验室的蜂鸣声，从平稳的低鸣，变成了一种急促而尖锐的哀嚎。
红色的警报灯，闪烁得如同催命的符咒。
苏辰走到那间隔离病房门前，一拳轰出。
“轰！”
特制的合金大门，被他硬生生砸得向内凹陷，门锁崩裂。
他走进去，抱起那个依旧在昏睡的女孩，动作轻柔，与刚才的冷酷判若两人。
他走到林雪瑶身边，将女孩递给她。
“我们走。”
林雪瑶接过女孩，看着苏辰，眼神复杂。
两人向着电梯口走去，身后，是秦昊和三号绝望的嘶吼和求饶。
苏辰没有回头。
走到那扇紧闭的圆形金属门前，他再次抬起了脚。
“轰隆！”
一声巨响，厚重的金属门被他一脚踹得变形，硬生生从门框上撕裂开来。
两人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闭。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瞬间，林雪瑶看到，苏辰回头看了一眼那片人间地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拆迁，也是一门技术活。”
电梯门，彻底关上。
下一秒，一股沉闷到极点的爆炸声，从地下深处传来。整个电梯井都为之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魔窟，己成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