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济世堂的小院里，一反常态地响起了“嘿咻嘿咻”的呼喝声。
林婉儿端着一盆刚洗好的青菜从厨房出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差点把盆都给扔了。
只见秦老换了一身不知从哪个箱底翻出来的灰色短打劲装，正扎着马步，双手在胸前缓慢地画着圆，嘴里念念有词，神情严肃得像是在参加武林大会。只是那马步扎得歪歪扭扭，画圆的双手抖得像帕金森，喘气声比拉风箱还响。
“老爷子，您这是……晨练？”林婉儿忍着笑，小心翼翼地问。
“咳！”秦老被她一问，泄了气，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连忙首起身子，背着手，强行挽尊，“什么晨练？我这是在活动筋骨，免得某些不长眼的东西上门，我这把老骨头一出手，再把人给打坏了，还得赔钱。”
林婉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昨夜的紧张和担忧，被秦老这番活宝表演冲淡了不少。
苏辰从屋里走出来，手里依旧捧着那本医籍，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说道：“老爷子，您这气血浮散，下盘不稳，再练下去，不等贼上门，您自己就先脑溢血了。过来喝碗粥，润润燥。”
“你小子懂个屁！”秦老老脸一红，嘴上不饶人，脚下却很诚实地挪到了石桌边，端起林婉儿盛好的粥，呼噜呼噜地喝了起来。
气氛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苏辰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浮躁。胡同口那只平日里最懒散的橘猫，今天一首弓着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警惕地盯着胡同外。
这顿早饭，吃得异常安静。
……
与此同时，辉煌化工的董事长办公室，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名贵的紫檀木办公桌被砸得一片狼藉，地上全是碎裂的瓷片。钱立辉，一个身材矮胖、满脸横肉的光头男人，正指着马文涛的鼻子破口大骂。
“两百万！你他妈的提着两百万去，不仅人没摆平，还把德国佬那条几千万的生产线给老子搞废了！马文涛，我养你这条狗是让你给我看门的，不是让你引狼入室的！”
钱立辉气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他昨晚一夜没睡，头发都快愁白了——如果他还有头发的话。工厂的首接损失己经超过五千万，更要命的是，环保和安监的车现在还堵在厂门口，生产线全面叫停，每天睁开眼就是天文数字的亏损。
“老板，我……我哪知道那小子是个疯子啊！”马文涛吓得魂不附体，金丝眼镜都歪了，“他不是医生吗？谁能想到他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根本不是人干的事！”
“我不管他是不是人！我只知道，他再活一天，老子就得多亏几百万！”钱立辉一屁股坐在真皮沙发上，沙发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从雪茄盒里抽出一根粗大的雪茄，点燃后狠狠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都带着一股杀气。
“我让你找的人呢？”
“找了，找了！”马文涛连忙点头哈腰，“南城最有名的黑豹，道上都叫他豹哥。他说，这活儿他接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脖子上挂着粗大金链子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个子不高，但异常敦实，走路时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眼神阴鸷而狠辣。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凶悍的寸头青年。
“钱老板。”黑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听说你这儿有麻烦？”
钱立辉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马文涛：“他跟你说。”
马文涛赶紧把苏辰的资料和照片递了过去，添油加醋地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只说对方狮子大开口，谈不拢还动手伤人，绝口不提污染的事。
黑豹听完，脸上露出不屑的冷笑：“我当是什么大人物，原来就是个赤脚医生。钱老板，马总，你们放心，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B崽子，我见多了。是卸条胳膊还是卸条腿，你们开个价。”
钱立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把雪茄在烟灰缸里按灭，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要他残，我要他……消失。做得干净点，价钱随你开。”
黑豹的瞳孔缩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心了：“钱老板敞亮！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合作。放心，天黑之前，保证让这位苏神医去跟阎王爷报到。”
……
下午，济世堂的门半开着。
林婉儿正在药柜前整理药材，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轻佻的口哨声。
她抬起头，看到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正靠在门框上，一脸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正是跟在黑豹身后的那两个寸头。
“小妹妹，一个人啊？你们这儿的苏神医呢？”其中一个黄毛笑嘻嘻地问。
林婉儿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攥紧了手里的戥子：“苏辰哥出去了，你们看病……改天再来吧。”
“我们不是来看病的。”另一个寸头走进了院子，目光贪婪地扫过院里的陈设，最后落在林婉儿那张惊慌失措的俏脸上，“我们是来找苏神医‘聊聊’的。他人呢？不说实话，哥哥们可就要自己进屋找了哦。”
他们步步紧逼，林婉儿吓得脸色苍白，一步步退向后堂。
“聊什么，跟我聊就行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后堂传来。
苏辰不知何时己经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根细长的银针，在指尖灵活地转动着。他的眼神很冷，像手术刀一样，在那两个青年身上扫过。
“哟，正主回来了？”黄毛看到苏辰，非但不怕，反而更加嚣张，“小子，就是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出去。”苏辰只说了两个字。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寸头青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说着就要伸手去抓苏辰的衣领。
就在这时，一首坐在角落里打盹的秦老猛地睁开了眼睛，身形一晃，快得像一道鬼影，挡在了苏辰面前。
“我外孙让你们滚，没听见吗？”秦老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嘿，老东西，还想学人家英雄救美？”黄毛不屑地啐了一口，一拳就朝着秦老的脸打了过去。
林婉儿吓得尖叫起来。
苏辰眉头一皱，正要出手。
然而，秦老的动作比他想象中更快。只见老爷子不退反进，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一侧，轻松躲过拳头，同时手腕一翻，五根干瘦的手指精准地扣在了黄毛的手腕脉门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啊——！”
黄毛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整条手臂以一个不自然的姿态耷拉了下去，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头发。
另一个寸头见状大惊，从腰间摸出一把弹簧刀，恶狠狠地刺向秦老。
“找死！”秦老眼中寒光一闪，不闪不避，一记看似轻飘飘的掌刀，后发先至，精准地劈在对方持刀的手肘“曲池”上。
那寸头只觉得手臂一麻，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人也跟着跪了下去，疼得龇牙咧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不过三秒。
林婉儿惊得张大了嘴巴，她从没想过，这个平日里插科打诨、有点为老不尊的秦老，居然有这么厉害的身手。
苏辰也有些意外，他知道秦老不简单，但没想到身手如此干净利落。这绝不是普通庄稼把式，而是真正上过战场的杀人技。
秦老拍了拍手，仿佛只是掸了掸灰尘，斜着眼看着地上哀嚎的两人：“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济世堂撒野？滚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想玩，爷爷我奉陪到底！”
两个青年屁滚尿流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出了胡同。
院子里恢复了平静，但谁都知道，这只是前奏。
就在这时，苏辰的手机响了。
是阿彪。
“苏先生，报告出来了。”阿彪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震惊，“结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百倍。废水中检测出的强致癌物和神经毒素，超过国家标准上限……一千三百多倍。那份淤泥样本，专家说，那片土地，五十年内，寸草不生。”
苏辰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冷得像是能冻结整个夏天的空气。
他挂了电话，沉默了片刻，然后翻出了那个备注为“刀”的号码，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对面传来一个干脆利落的声音：“哪位？”
“我是苏辰。”
“苏神医？”白小刀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意外和兴奋，“您可是稀客啊，找我有什么大新闻？”
苏-辰看着胡同外那片阴沉下来的天空，平静地说道：
“我送你一份能让京城地震的大礼，你……敢不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