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墨香断魂,心魔尽现

2025-08-19 3621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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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雷厉风行,不到两个小时就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一个勤务兵,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恒温箱,一个装着苔藓的玻璃盒,还有一包用牛皮纸装着的寻常物件。

“你小子要的东西,可真够折腾人的。”秦老嘴上抱怨着,脸上却带着几分得意,仿佛完成了一项极具挑战的任务,“东海空运来的紫海胆,刚下飞机,还活蹦乱跳的。长白山的苔藓,是驻守在那边的边防小队,连夜摸上山,找了最背阴的一面石壁刮下来的。至于这个……”

他从勤务兵手里接过那包牛皮纸,扔在床头柜上,发出“哗啦”一声响。

“炒麦芽,满大街的药店都有,就这个最不值钱。”

苏辰靠在床头,面色虽依旧苍白,但眼神己经恢复了清明。他看着这三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不由得笑了笑。

“秦老,您这碗参汤是烈火烹油,想把我这小身板当柴火烧。而我这三样东西,才是春风化雨。”苏辰拿起那包炒麦芽,闻了闻其中淡淡的焦香,“我元气大亏,脾胃虚弱,运化无力。这炒麦芽,能开胃健脾,让身体有能力去吸收营养,这是‘开门’。”

他又指了指那个装着苔藓的盒子:“雪线阴面的苔藓,性至阴至寒,但其中又蕴含着一丝破石而生的韧性生机。用它,可以引出我体内为了逼出精血而留下的虚火,清而不伤,这是‘扫尘’。”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还在微微颤动的恒温箱上:“紫海胆,生于深海,其黄鲜美,却是大补元气的良品,而且性情温和,不燥不烈。等脾胃之门打开,体内虚火清除,再用它来填补亏空,才是水到渠成。这叫‘迎客’。”

开门,扫尘,迎客。

简简单单的三味药,被他一说,仿佛成了一套章法俨然的仪式。

秦老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咂了咂嘴:“你小子,真是把医术玩出花来了。行,都听你的,我这就让厨房去给你弄!”

看着秦老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苏辰的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医道,从来都不是猛药的堆砌,而是对时机、对人、对症的精准把握。治人如此,治心,亦是如此。

他闭上眼,静静等待。他在等自己的药起效,也在等另一副“药”,在那个特殊的“病人”身上,发挥作用。

……

京郊,某处地下安全设施。

这里没有窗户,没有昼夜之分。

钱默被关在一个特制的房间里。他是个体面人,哪怕成了阶下囚,也总想维持着那份从容。

但此刻,他有些从容不了了。

房间里,是绝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是绝对的安静,连自己心跳的声音都听不见,仿佛被世界遗弃在一片虚无的真空中。

一开始,他只是冷笑。以为这是什么新奇的心理战术。他盘腿坐下,试图冥想,进入他那个孤高的“艺术世界”。

可很快,他发现了不对劲。

一股寒意,并非来自外部环境的冰冷,而是从他身体内部,从他小腹之下,一个他从未在意的角落里,丝丝缕缕地升腾起来。

是苏辰!是那个年轻人说的“寒毒”!

这股寒意,不像冰锥,更像一条冰冷的蛇,阴损而黏腻。它不带来剧痛,而是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酸、麻、胀、冷。它缓缓地,却坚定不移地,顺着他的脊椎向上爬。

他想蜷缩身体,却发现那寒意如影随形,根本无法摆脱。他想大声嘶吼,却发现绝对的寂静会将他的声音吞噬,只留下更深沉的恐惧。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个小时?一天?还是一年?

他的精神开始恍惚,黑暗中仿佛出现了无数扭曲的影子,耳边也似乎响起了窃窃私语。那是他曾经“窃取”过性命的人吗?他们在嘲笑他,在诅咒他。

他引以为傲的精神壁垒,在这无声无息的侵蚀下,开始出现裂痕。

就在他即将崩溃的边缘,一丝气味,突兀地,从通风口飘了进来。

那气味……

钱默的瞳孔在黑暗中猛地收缩!

是龙香墨!是他毕生最得意的作品,是他“艺术”的结晶!

但这味道不对,不是研磨时的清香,而是一种……被火焰灼烧后的焦糊,其中夹杂着一丝不甘的、扭曲的香气。

他们在烧他的墨!

他们正在摧毁他的灵魂!

“不——!”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终于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这不仅仅是愤怒,更是一种信仰被当面摧毁的绝望。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就在那股焦糊的墨香钻入他鼻腔的同时,一种诡异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不是人声,不是噪音,而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

“嗡——嗡——嗡——”

这声音不大,却精准地叩击在他神经最脆弱的一点上。他体内的那股寒意,仿佛受到了召唤,猛地一颤,与这嗡鸣声形成了共振!

肾主恐。

苏辰种下的寒毒,伤的正是他的肾经。此刻,在这特定的低频声波诱导下,钱默内心深处所有被压抑的、被遗忘的、被他自傲所掩盖的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被引爆了!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童年时孤儿院里那个阴暗的角落,看到了那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看到了那个收养他的老制墨师,在月光下,用一块刚制好的墨,轻轻划过一只流浪猫的喉咙……

那些他以为早己被自己“艺术化”的血腥记忆,此刻,以最原始、最狰狞的面目,扑面而来!

“啊——!!”

这一次,不再是压抑的嘶吼,而是彻底失控的尖叫。

他双手抱头,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涕泪横流,语无伦次。

“别烧了……别烧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是师父……都是师父……”

“无生堂……在蜀中青城山……他们要‘换天’……他们要……”

“救我……救我……有鬼!有鬼啊!”

……

监控室里,一片死寂。

龙牙和几名核心审讯员,通过红外摄像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里那个彻底崩溃,如同疯魔般自言自语的男人。

那股焦糊的墨香,他们也闻到了,只觉得有些刺鼻。

那低沉的嗡鸣,他们也听到了,只觉得有些压抑。

可这两样东西结合在一起,对钱默造成的,却是毁天灭地的精神打击。

“记录下来。”龙牙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要漏掉。”

“是!”

一名审讯员低声应道,但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龙牙转过身,走出了监控室。他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点燃了一支烟,猛地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苏辰那张苍白却平静的脸。

那哪里是什么审讯方案?

那根本就是一份……来自神魔的判决书。

杀人,诛心。

苏辰,两者皆占。而且,后一种,他做得更绝,更狠,更不着痕迹。

龙牙掐灭了烟头,拿出加密电话,拨通了秦老的号码。

“秦老,是我。”

“怎么样了?”电话那头的秦老,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他招了。”龙牙的语气很平静,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敬畏,“比我们预想的,招得还要彻底。现在的问题不是他不肯说,而是我们担心他会因为精神彻底崩溃,说不完。”

电话那头,沉默了。

许久,秦老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辛苦了。”

挂掉电话,龙牙抬头看着头顶那盏发出惨白光芒的节能灯,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轻描淡写地说着“开门、扫尘、迎客”的年轻人。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还是……执掌心狱的活阎罗?

或许,两者都是。

苏辰的病房里,秦老刚刚放下电话,脸上震惊的表情还没完全褪去。

“那小子……全招了?”

苏辰正小口地喝着一碗清粥,粥里拌着炒麦芽磨成的粉,闻言只是点了点头,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偏执的‘艺术家’,精神世界看似坚固,实则像一件名贵的瓷器,容不得半点瑕疵。”苏辰放下碗,擦了擦嘴角,“你把他捧在手心,他便完美无瑕。你当着他的面,在他的瓷器上敲出一道裂缝,再用声音告诉他,这裂缝会无限蔓延,他自己就会把它彻底摔碎。”

秦老看着苏辰,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小子,以后我可不敢得罪你。跟你作对,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句半开玩笑的话,却带着七分真实。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开,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看到秦老,先是恭敬地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落在苏辰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好奇,有钦佩,还有一丝作为医者的探究。

“苏辰先生,您好。”他主动伸出手,“我是刘承志,也就是您口中的刘院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