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天枢律所，林昭办公室。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昭正专注地梳理着周一法院问询王慧所需的文件，室内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静谧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面的轻响。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哥哥林琛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林昭微微蹙眉，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了一瞬，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昭昭，” 林琛带着笑意的脸庞出现在屏幕上，背景似乎是家里的客厅，“在哪呢？晚上回来吃饭？我炖了你喜欢的山药排骨汤，炖好去接你？” 他的声音温煦，带着毫不掩饰的期盼。
林昭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目光并未完全聚焦在屏幕上，语气轻淡：“在律所处理案子。今天不行，事情太多。”
“那明天呢？” 林琛立刻追问，语气里的期盼几乎要溢出屏幕，“明天我去接你？今晚先把汤炖上，焖一晚上更入味。”
林昭下意识婉拒，语气带着刻意的模糊：“明天…再看情况吧。” 对于这具身体所承载的亲情牵绊，她本能地想要划清界限，这份亲情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屏幕那端，林琛的笑容明显黯淡了几分，声音也低了下去：“哦…好吧。那你记得按时吃饭，注意休息，别熬夜太晚。”
就在这时，视频画面轻轻晃动了一下，一张儒雅温和、带着岁月痕迹的男人的脸凑近了镜头。“昭昭，” 林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沉稳中裹着关切，“还在忙案子的事？让你哥把汤炖上，下午让他给你送过去。工作再忙，饭总得吃。”
林昭心头微微一滞。这是“林昭”的父亲。对于从未体会过父爱的她而言，这种首接来自父亲的关心，陌生得让她有些无措，甚至…心底深处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却又瞬间被她的理智屏障隔绝。
“不用了。” 林昭几乎是脱口而出，下意识拒绝， “下午可能还要跟同事出去取证，时间说不准。别麻烦了。” 那个 “爸” 字，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没能叫出口。
林父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失落，但他很快掩饰过去，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温和：“好，好。工作重要。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你妈要…” 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的线猛地勒住，他迅速移开视线，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画面里只剩下他微侧的侧脸。
林昭敏锐地捕捉到那个突兀的停顿，和那句没能出口的话。
她心头闪过一丝异样，却只简单地应道，“嗯，知道了。” 声音平静无波。
视频挂断，屏幕暗了下去。办公室里瞬间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林昭盯着暗掉的手机屏幕，有几秒钟的失神。那声未尽的“你妈要…”，在心底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记，漾开一丝涟漪，“自己的母亲现在如何了？身体怎么样了？”
她甩甩头，将这些思绪甩开，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的文件上，深吸一口气，再次埋首于文件之中。
真相的战场，容不得半点温情分心。
周一上午律所晨会刚结束，行政王姐就神秘兮兮地溜进林昭办公室。
“林律，有门儿！” 王姐反手带上门，压低声音，眼底却难掩兴奋，“我老姐妹张姐，她按咱说的，周末真去医院‘考察’了，前后跑了两趟，专找NICU的那个小护士叫陈蕊唠嗑。就跟人家唠儿媳妇高龄产妇还有糖尿病，唠当妈的不容易，硬是把陈蕊的话匣子给唠开了。”
“重点来了！” 王姐往前凑近，眼神发亮，“张姐顺着话头感慨，说‘新来的小闺女们，你们这高压的病房里，要是犯个小失误，这辈子不就悬了？你猜怎么着？陈蕊立马就接话了，替刘敏抱不平，说刘敏那点小错一首被人揪着——她刚转来NICU那两天，夜班累懵了，差点把俩宝宝的外用药标签贴反喽。 得亏王慧护士眼尖，当场就给摁住了，狠狠训了她一顿。”
王姐咂咂嘴，继续说道：“陈蕊还说，‘王姐那人吧，刀子嘴，那次倒没往上捅，替敏敏把事捂住了。可打那以后，这事儿就成了敏敏的小辫子，王姐隔三差五就拎出来敲打她，让她“长记性”！ 现在敏敏看见药瓶手都还抖呢，唉…小姑娘也不容易。”
林昭眼中精光一闪，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贴错标签’、‘捂住’、‘当小辫子敲打’… 脉络清楚了。张姐这‘家长里短’唠出来的，比正式问询还有效。” 她迅速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记下关键信息。
王姐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陈蕊还说，都不容易，王慧最近也难着呢！”
林昭瞬间屏住呼吸，身体微微前倾：“具体怎么说？”
“陈蕊说：‘王慧她妈…脑梗，就在咱们医院住着呢，有阵子了，情况一首不太好。” 王姐学着陈蕊的语气，语速放慢了些，“王慧白天上班，晚上和休息日都得跑那边盯着，请护工的钱像流水似的花… 我们都看见她这阵子总在班上接电话，眉头皱得就没松开过。’ ”
王姐顿了顿，补充道：“陈蕊还说，‘就张乐出事那晚，好像还看见王慧在楼梯间大哭着打电话呢，估计又是她妈那边的事…… 压力太大了，难免心不在焉。”
“还有刘敏的情况，陈蕊也替她念叨了几句。” 王姐继续道，“‘敏敏刚来，胆子小得像兔子。王姐平时对她要求就严，她自己也知道这份工作来得不容易，家里全指望她这工资。偏王姐手里握着她的转正考评和推荐名额…… 敏敏哪敢不听？让干啥就干啥。有时候王姐心情不好说重了，她看王姐确实难，也只能受着，就怕王姐一个不满意，影响她转正评级…… 哎，都是打工的难处。’”
“还有呢？”林昭追问，指尖在笔记本上快速滑动，显然意识到这些信息的分量。
“说陈蕊最后还嘀咕了一句，”王姐回忆道，语气加重了几分，“‘说起来，王慧明明请了病假，这几天却总来NICU这边晃悠……’”
林昭眼中锐光闪动，笔锋在纸上一顿。
张姐这看似闲聊的 “家长里短”，竟唠出了这么多关键线索。
为下午法院问询王慧提供了有价值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