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微雨
戴家老宅旁老松树后。林昭(戴仙儿)穿着深灰运动衫,帽檐遮脸,如游魂般藏匿着,心脏狂跳,死死盯着熟悉的铁门。
上午七点整。 铁门缓缓打开。
沈承州走出。仅三天,他似被抽干了精气神。脸色惨白,眼神死寂麻木,眼底乌青。黑色西装如揉皱的抹布,松垮的挂在身上。
林昭(戴仙儿)呼吸瞬间停滞!指甲掐入掌心,尖锐痛感勉强维持着清醒。
戴母在小姨的搀扶下走出。一贯保养得宜的她仿佛老了十岁。一身素黑,头发凌乱挽着,眼睛红肿如核桃,眼神茫然呆滞。脚步虚浮。她手里,紧攥竹篮,里面隐约可见香烛、纸钱、几样戴仙儿生前爱吃的点心。
林昭(戴仙儿)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弥漫。
那是她的妈妈!
一股冲动涌上——冲出去!抱住她!告诉妈妈“我还活着!”!
理智的冰水浇灭疯狂念头。
这副臃肿陌生的躯体?只会刺激的母亲当场崩溃。
她只能躲在暗处,眼睁睁看至亲祭奠“自己”。
无能为力的痛苦,锥心刺骨。
黑色轿车启动,驶向南山墓园。
林昭(戴仙儿)立刻拦下路过的出租车,声音嘶哑:“师傅,跟着前面车,车费加倍。”
南山墓园,小雨淅沥
林昭(戴仙儿)压低帽檐,如幽灵般藏入松柏丛后。
黑色大理石墓碑静立雨中,铭刻“爱女戴仙儿之墓”, 下方是她含笑的遗照,以及冰冷的生卒年月。
戴母猛扑到湿冷墓前。她颤抖地点燃香烛纸钱。微弱火苗在雨中跳动,映照着戴母满面的泪水。
戴母接着摆上点心,无声地哭泣,诉说着所有悲伤,不舍与绝望。
沈承州僵立如石雕。凝视着照片上的笑靥,眼神空洞,似灵魂己剥离。雨水顺着他惨白的脸颊流下。
纸灰被微风卷起,如一只只黑色蝴蝶盘旋,被雨水打湿,打着颤儿跌落泥泞中。
祭奠结束。
戴母泣不成声,一步三回头地被带离。
沈承州依旧僵立,首到戴母身影消失,他才缓慢地,从西裤里,掏出一枚钻戒! 那是他们的婚戒!
他指腹温柔戒指,俯身,将钻戒无比珍重地、轻轻埋入墓碑前地泥土里。
低头,肩膀无法抑制地抖动。没有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抽搐。雨水顺着他低垂的脖颈流下,混合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液体, 滴落在冰冷的墓碑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林昭(戴仙儿)背靠着冰冷的松树干,身体滑下,跌坐在湿漉草地上。雨水浸透衣衫,却感觉不到凉意。心似被掏空,只剩下巨大的黑洞。
她亲眼看到刻着自己名字的冰冷墓碑。
母亲无声恸哭。
爱人跪埋了象征永恒的婚戒。
戴仙儿,确确实实,己经死了。
被法律宣告,医学证明,亲人哀悼,墓碑铭记。
所有“回去”的幻想,此刻被彻底碾碎。
……整个世界都在雨中褪色、崩塌。
雨还在下。落在新墓上,落在沈承州身上,落在“林昭”冰冷沉重的身体上。
沈承州终于踉跄地,沉默地消失在雨幕深处。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雨声,和仿佛死去的林昭(戴仙儿)。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墓碑,也冲刷着她苍白的面颊,她的眼底己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重生以来的悲痛,在此刻达到了顶点。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未歇。
一个身影,撑着把黑伞,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墓碑前。
那是个约莫六十岁的男人,站得笔首,气质沉静儒雅。
他并未携带任何祭品,只是沉默地站在墓前,眼神深邃。
林昭(戴仙儿)模糊的视线扫过这个陌生的闯入者。心己痛到麻木,巨大的空洞吞噬了所有好奇。她漠然地收回目光,只当是个走错地方或无关紧要的路人。此刻,任何外界的扰动都无法穿透她自身的绝望悲痛。
那人停留的时间不算短,却安静得像一道影子。
最终,他微颔首,仿佛完成了一项无声的仪式,转身离去,身影很快被连绵的雨幕吞没,未留下任何痕迹。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雨幕里,失去了刻度。
首到双腿因久坐的僵硬传来刺痛,林昭(戴仙儿)才猛地一颤,仿佛从一场漫长而窒息的噩梦中被强行拽醒。
林昭(戴仙儿)艰难地起身。最后看一眼墓碑上那凝固的笑靥,转身,一步一步缓慢地,头也不回,朝着沈承州相反方向离去。
从此,世间再无戴仙儿。
她必须,也只能是林昭。
背负着这沉重的秘密,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