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天枢律所林昭办公室。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在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昭指尖悬在鼠标上，缓缓拖动页面—— 屏幕上是贝瑞佳医院官网公开招标栏里的中标公告，标题赫然写着 “新电子信息系统采购项目”。
中标公告的内容初看完整：
项目内容：贝瑞佳医院电子信息医疗系统（核心EMR/HIS）升级 V2.0；
中标金额：1950万；
中标时间：2027年4月；
供应商名称：润发科技有限公司。
内容条条清晰，可最该详尽的中标主体信息却像被刻意擦去了一大块，只留模糊的轮廓。
供应商栏仅列着 “润发科技有限公司”，注册地址、法定代表人、技术资质、公司官网…… 一概没有。
更反常的是，技术评分细则、投标文件摘要、评委意见等核心附件，竟全是 “暂无相关信息” 的灰色按钮。
“违反《医疗卫生机构信息公开管理办法》了。” 林昭低声自语。
她紧蹙着眉，点开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输入 “润发科技” 的瞬间，瞳孔微缩。
成立日期： 2027年3月15日 (案发前不到三个月/中标前不到一个月)
注册资本： 200万人民币 (对于需承接三甲医院 HIS/EMR 核心系统的项目，这点资金连基础服务器采购都不够。)
经营范围： 软件技术开发、信息系统集成服务、技术服务... (极其宽泛，无核心竞争力描述)
股东信息：执行董事罗明持股 70%；监事李莉持股 30%（两人名下均无其他企业，简历栏一片空白，背景“干净”得诡异。）
注册地址： 深市海港自贸区38大厦608室 - (虚拟地址，无实际办公场所)
社保缴纳人数：0人
林昭眼中寒光乍现。指尖无意识地叩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所有线索指向一个冰冷的事实：典型的 “临阵注册”，标准的“空壳公司”。
一家连实际经营场所， 技术团队都没有的公司，竟能从本地医疗信息领域的王牌企业天创科技手里抢走三甲医院的信息系统订单？
天创深耕行业数十年，论技术积累、本地化服务经验，甚至报价合理性，都堪称标杆。
这绝非商业逻辑，市场竞争能解释的事，背后定然缠着见不得光的线。
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 —— 张柯。
李明案-“署名权被剥夺的幽灵工程师”之一，张柯（对方说过自己离开恒科后，正是加入了天创科技的智能制造事业部）。
最懂对手底牌的，从来是被踢出局的前玩家。天创丢了深耕多年的项目，内部不可能毫无动作，必然深入研究过这个横空出世的对手。
林昭几乎是立刻抓起手机，翻到张柯的号码拨过去。电话接通时，对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林律师？”
“张工，抱歉打扰了。” 林昭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无意识绞着电话线，“有个急的事，需要你帮忙了解一下。天创是不是一首负责贝瑞佳医院的电子信息系统？”
“是啊，天创公司做贝瑞佳医院信息系统好多年了。从初代 HIS 到后来的 EMR 升级。” 张柯的声音带着一丝愤懑，“不过几个月前，好像突然被一家叫‘润发科技’的公司给截胡，销售部总监在全公司大会上做检讨，熬了半年的方案，报价压到成本线边缘，最后什么也没捞着。” 他顿了顿，补了句，“那公司就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润发科技。” 林昭重复着这个名字，“你们后来查过这家公司的底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林律师，这事有点邪门。” 张柯的声音带着点笃定的应承感 “等我。我给你打听打听内部消息。”
林昭一边等消息，一边继续查询，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轻盈跳跃，快速浏览了贝瑞佳医院官网“新闻动态”、“通知公告”等公开栏目，不出所料，一片祥和，对新系统只有“顺利上线”、“提升效率”的官方通稿。
林昭试图在高级搜索引擎和社交媒体平台（博博，知晓，颤音等）搜索， 关键词：贝瑞佳 + 新系统 + (卡顿/死机/错误/垃圾/难用/吐槽等) + 时间范围（近三个月）。
没有找到明显的抱怨帖， 或许己经被清理干净了，也或者设置了严格的隐私权限。
转机出现在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落——智慧求职网站，医护求职者评论区块。
林昭输入关键词组合：贝瑞佳 + 系统 + 难用。页面滚动，大部分是工作机会的讨论。突然，一条不起眼的评论抓住了她的眼球：
别去贝瑞佳医院，电子病例系统，频繁崩溃，录入病例耗时长；中心药房和各科室药柜，系统数据不能及时同步，增加重复工作。
评论时间：张乐事件发生前三天
评论者ID：一个随机生成的无意义字符组合，显然是小号。
评论下方只有零星几条回复，大多是猜测（网络延迟？数据库同步问题？）。评论人也没有再回复。
这条评论，像一颗被遗忘在角落的哑弹！
林昭的心微跳。她迅速截屏、保存网页源码和链接。
林昭将这个发现迅速连同截图和存档链接，发给了沈承州。
这时候，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张科的名字，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人听见，“林律，我们内部复查过 —— 销售部的人也托关系打听过，说润发科技他们背后有‘大金主’撑着，砸钱特别狠。还有就是……”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不确定，“我们技术部扒过他们竞标的那点技术方案，就几页纸，核心模块的架构思路，跟‘恒科集团’医疗板块的风格太像了。尤其是那个门诊流程优化模块，简首像抄了恒科那款门诊流程原型一样。”
“有证据吗？” 林昭追问。
“没实锤。” 张柯叹气，“我们质疑过招标流程，院方拿‘综合评分’拍了回来，说程序合法。想找润发要技术澄清？人家连面都不露。”
“恒科集团？” 这西个字刚从林昭嘴里蹦出来。她握着手机的指节猛地收紧，指腹泛白 —— 怎么会又是恒科？
“林律师？” 张柯在那头试探着唤了一声。
“我了解了。” 林昭迅速稳住声线，语气里的震惊被压成了冷静，“张工，这个信息太重要了。太感谢了。”
“林律，客气了” 张柯那头道 “你帮过我们，这是小事。”
挂断电话的瞬间，她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眯起了眼。润发科技空壳公司、天创的质疑、恒科科技的影子…… 这张网，比她想象的还要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