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动静?”李然心头一跳,想起了小黑之前含糊其辞的“地龙翻身”。
“对!就是鬼动静,以前可从来没有过!”王老板猛地一拍大腿,脸上刀疤都跟着抽动了一下,“一定要注意时间,子时!地龙翻身!准得很!”他刻意模仿着某种声音,喉咙里发出低沉而诡异的呜咽:“呜……嗡……锵——!”这声音被他刻意扭曲,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金属摩擦感和沉重撞击感,听得人牙根发酸,汗毛倒竖!
“就跟……就跟一百个铁匠铺子,在你骨头缝里头开张打铁似的!”王老板眼神里透着后怕,声音都有些发颤,“如果子时还在谷里,那只能等死了!想跑?往哪儿跑?那动静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震得你五脏六腑都挪了位!前两年就有个不信邪的愣头青,仗着六重修为,非要在子时前探个冰窟窿,结果动静一响……啧啧,七窍流血!人当场就硬了!梆硬!跟冻了八百年的冰坨子似的!那还是在靠近谷口的地方!”
骨头缝里打铁……五脏六腑震碎……李然握着包裹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形容……透着一股子违背常理的诡异感!
“对了!”王老板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还有一点,公子您也得留神。最近谷里那些冰隙,吃人吃得越来越凶了!好些个经验老道、修为不弱的高手,都莫名其妙栽了进去,连个响动都没有!另外就是冰蝶群活动的地盘,比往年大了不少,也越来越躁动,见着活物就往上扑,那寒气……沾上一点就是个冻伤!现在好些人都不敢往它们出没的地界凑了。”
冰隙异常、冰蝶群扩张、神秘金光、子时怪响……
听到这里,李然眉头有些皱起,又想起刚才那个精瘦汉子手里木盒中其中一块石头似乎有一丝微光,和现在子时地龙翻身的传闻,让他心里觉得有些违和,但又想不明白,哪里的问题,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谢了,老板!”李然将东西背在身上,转身离开店铺,牵着马远离这喧嚣的漩涡中心。
镇东头,人流明显稀疏了许多。李然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墙角,百无聊赖地用树枝在地上划拉着什么的小黑。小黑也几乎同时抬头,看见李然,立刻丢掉树枝,小跑着迎了上来。
“公子!东西都置办妥了?这天色可不早了,”小黑指了指西边仅剩一抹暗红的天际线,“谷里晚上可比白天凶险十倍!寒气重不说,那些夜行的冰原兽也出来了。要不我先给您找个稳妥的地方落脚,您养足精神,明儿个一早再进谷?”
李然略一思忖,点头应允:“也好。”
小黑熟门熟路,引着李然离开小镇中心,沿着一条被踩得发白的小路,向东南方向走了约莫八九里地。转过一个背风的山坳,一片相对规整的屋舍出现在眼前。虽然依旧是木石结构,但排列有序,屋顶也多是厚实的瓦片,显然是为长久居住所建。小黑首接带着李然来到其中一座看起来最齐整、挂着“栖雁栈”木牌的二层客栈前。
“公子,就是这儿了。掌柜的姓孙,人还算实在,饭菜也干净。”小黑介绍道。
“嗯,辛苦你了。”李然停下脚步,从怀中又摸出几枚银片,递了过去。
小黑双手接过,脸上笑开了花,小虎牙亮闪闪的:“公子您太客气了!您这样的贵人,能给您跑腿是小黑的福分!您安心住着,明儿个要是还需要向导,或者打听什么,尽管寻我!随叫随到!”他拍着胸脯保证完,这才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
李然将黑风交给迎上来的客栈伙计,嘱咐好生照料草料清水,这才迈步走进栖雁栈。
大堂里光线有些昏暗,弥漫着一股混合着饭菜油腻、劣酒辛辣和汗脚丫子味的复杂气息。几张油腻的方桌旁,稀稀拉拉坐着几伙人。一伙是三个穿着厚重皮袄、满脸风霜的汉子,闷头喝着酒,低声交谈,声音压得极低,但李然敏锐的耳力还是捕捉到“冰隙”、“吞了”、“骨头渣子都没剩”几个零碎词。另一桌是两男一女,穿着利落的劲装,佩着兵器,其中那个女子眉头紧锁,正说着“……冰蝶群范围又扩大了,那片区域不能再去了……”旁边一个光头大汉灌了口酒,瓮声瓮气地接话:“……金光?扯淡!真有宝贝还能轮得到咱们?八成是冻出幻觉了……”角落里还有个孤身一人的老者,裹着脏兮兮的毯子,眼神空洞地盯着面前的空酒碗,嘴里念念有词,仔细听去,隐约是“……子时……鬼叫……跑不掉……都跑不掉……”
李然面无表情地走到柜台,要了一间僻静的上房。付了房钱,接过沉重的黄铜钥匙,无视那些或好奇、或评估、或麻木投来的目光,径首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了二楼。
推开房门,一股久未通风的霉味混合着廉价熏香的味道涌出。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但还算干净。李然反手关上门,将大堂里隐约的嘈杂、压抑的议论和那股令人不适的气味,都隔绝在外。
他走到临窗的位置,推开一扇糊着厚厚桑皮纸的窗户。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带着山野间特有的草木清冷和远处星陨谷渗透过来的、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
“呼……”
一声悠长的吐息,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抬手,“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了窗户。
桌上,一盏豆大的油灯被点燃。一夜无话,李然并未沉睡,而是打坐做功保证自己的状态。
翌日,天色刚蒙蒙亮,李然己经站在客栈的大堂,将跑堂的小二叫过来后,问清楚自己马的位置,看着小二将掺合着御寒的草药的草料塞进马槽,他拿出一小片银子,丢给小二,“我回来之前,将马给我照看好,要是少了一根鬃毛,小心回来扒了你的皮当缰绳!”他假意恶狠狠的说道,这个地方,如果你不狠点,根本没人把你当回事。
小二缩着脖子应下,李然这才转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