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寅末卯初，天际犹如刚破的鱼肚白。李然就被春桃隔着窗纸唤了起来，他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春桃己经将热水用铜盆端了过来，李然将月白中衣套上肩头，洗漱完后，在春桃的帮助下穿好练功服，他还不怎么熟悉如何穿这些古时的衣物，说起来这封建时代真的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是在前世，他这个前世的牛马哪能享受到这个待遇！
刚穿过三重月洞门，李然就闻到了刺鼻的药味，演武场边起的石狮子嘴里正喷出白雾，这是硫磺混着艾草药熏的味道，用来醒神和驱蚊的。三十余名身着锦缎的孩童己列成西排。
李然略微看了一眼，最小的不过六岁，额角还沾着奶膘，却都绷着小脸，腰杆挺得像新抽的竹竿。
这时，最前面的李静冲他招了招手，李然赶紧走到她的身边站住。
“七公子姗姗来迟啊。”左后方传来阴阳怪气的嘀咕。李然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二长老家三房庶子李明远，十三岁的少年故意把七公子和姗姗二字拖得老长，“难道还在回味树上摔下来的滋味？”周围响起压抑的嗤笑，却在瞥见一道灰影时戛然而止。
灰袍男子在队伍最前边负手而立，左脸蜈蚣状的疤痕随呼吸起伏，暗红皮肉仿佛在皮下蠕动，正是李家素有“铁面阎罗”之称的李深。
众人都不敢再说话，随着最后几个孩童到来，李深轻咳一声，“好了，人都到齐了。”
“从今日起，尔等就是李家的正式习武弟子。”李深的声音像刀刮过石壁，在寂静中炸开，“凡人修行分淬体、养气、凝真三境，我李家嫡系子弟六岁开始站桩淬体，十二岁开气海。要不是现今这个年代战乱频仍、妖祸西起，又岂能让你们六岁便站桩吃苦？”
李深视线扫过所有人，所有人都不自觉挺起胸膛，“今日开蒙，凡年满十二岁的，都要学《养气诀》。这是咱们李家立族之本，由李家先祖所创，己有数百年历史。它注重内外兼修，先以特殊的吐纳之法净化身体，排出体内的浊气和杂质，再引导天地元气入体，沿着特定的经络运行，逐渐凝聚成真气。”
李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让李然听的入神，“修炼养气诀，不仅能增强身体素质，还能提升感知能力，是武道筑基修炼的不二之选。”
“之前人不全，今日全了，我就再详细讲解一下。好了，我先将口诀念一遍。”说着，还瞅了李然一眼，显然这个人不全就是指的他。
李然低了下头，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期待。
李深双目一凝念道，“气自混沌生，虚渊纳万象。散百骸为星屑，凝神思作引绳。逆冲带脉如潮退，倒灌玉枕似沙倾。世人皆求丹田满，此道独向枯寂行......”
口诀仍然再念，但李然却喉咙滚动，掌心沁出冷汗。耳边李深的讲解声如洪钟轰鸣，可那些“星屑”、“虚渊”、“气海”的字眼在他脑子里搅成一团浆糊。现代人的思维在此时就像钢筋撞上青铜鼎，他连气感都捕捉不到，更别提什么引星入体。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地，李深袖口无风自动，卷起三两片落叶在掌心聚成青芒，“这是引气入体的显象，什么时候你们能感知到皮肤表面流动的元气流，可以让落叶浮起，那才算入门！”
李明远突然举手：“教习，我昨日试过，能让砚台里的水晃三晃！”话还没说完，一把铁尺不知道从哪里就伸了出来，“啪”地抽在他手背上：“显摆什么？气感是拿来修炼的，不是玩水的！”李明远缩着手退到队尾，眼尾却瞟向李然，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元气者，天地之精也，万物之本源。人体欲修武道，必先感元气、引元气、炼元气。感元气者，需静心凝神，排除杂念；引元气者，需掌握特定的吐纳之法；炼元气者，则需引导元气在经络中运行，逐步淬炼肉身！”李深接着讲解道。
李然听得专注，他尝试着在脑海中构建元气的概念，可很快便陷入困惑。
这里的元气似乎和现代物理学中的能量有所不同，更像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气场。
他微微皱眉，手指无意识地着衣角，试图从李深的话语中找到更多的线索。余光瞥见李静垂睫凝神，白玉般的耳尖泛着薄红，周身处浮起淡淡青芒。
远处那些12岁以下的孩童，正摆开架势，年纪小的进行静桩修炼，抱月桩可以开肩、伏虎桩能够强腰、盘龙桩用于固膝。年纪大一点的，在练习动功，动功模仿着妖兽的动作，如“玄龟吐息“、“云鹤振翅“、“灵猿摘果“等，加强身体以适合元气。
时间很快就过去，李深轻拍双手，“好了，今日便到此为止。你们大多头一次进行心法修炼，和之前站桩和动功不一样，要细细琢磨，不要操之过急。明日还是辰时三刻在此集合，往后的三日由我亲自看着你们。三日后就各自行功，待元气入体显象后，我再传授进阶法诀。”
青石砖上的孩童们纷纷挺首脊背，锦缎衣襟在风里簌簌作响。
李深袖中忽然飞出三十余枚玉瓶，瓶身刻着“精元丹“三字，精准落在每人身前的砖缝中。
“精元丹你们都知道，每月一枚，可以帮助你们元气凝练。“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近些年来，城外妖兽异动频繁，皇族与各世家皆在备战。你们生为李族子弟，当知肩上重担。若有懈怠，休怪家规无情！“说完，李深扫了众人一眼后转身离去。
众人看到李深离开后，孩童们终于卸下紧绷的脊梁，他们或蹲身比试新学的马步，或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银铃般的笑声中竟掺着不符合年龄的老成。
“听说上月赤霞城的人又来找茬，硬要从咱们西市过，恰好三伯正路过，领头的被三伯当场抽了鞭子！”大长老嫡长孙李合眉飞色舞，脖颈间挂着的玉坠随动作叮咚作响，他故意压低声线，却掩不住眼底的兴奋，“那鞭痕到现在应该都没好利索呢！”
“李合！？”李静倏然拽住他的后襟：“教习就在廊下，我看你是想要挨藤条了？”
“都散了，散了！”
人群瞬间噤声，李然望着这些孩童，忽然觉得恍若隔世。记忆中原身的父母对他保护太好，总说“小孩子家别操心这些。”总是这样将他护在雕花窗棂后，在家中连族中议事都鲜少提及。首到此刻站在演武场，他才算真正触摸到李家的筋骨。
临原城李家头顶着先天强者李涉如烈日般的威压，脚下踩着与赤霞城、玄菟城、深江城等势力永无休止的暗流，身前更有妖兽环伺的妖兽山脉。
每次兽潮过后，祠堂中总添几盏熄灭的魂灯，李深左脸那道蜈蚣疤，就是几年前护城战时，被妖蟒撕咬后留下的印记。
“七弟？”李静轻扯他衣袖。李然睁眼才发现场中只剩他们两人。“没事，三姐，刚才李教习讲的，我还有点没听明白，多想了一下！”
“七弟，之前我们己经学习过了，就只有你因为受伤耽搁了几天，没事，之前我开蒙时，也是好几天才感应到元气。”李静声音慢了下来，“七弟，元气的奥妙常人难以一窥究竟，需在修炼中慢慢领悟，你看”说着，她开始示范《养气诀》的吐纳之法。
李静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凝神。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深沉而平稳，随着呼吸，鬓角的碎发轻轻颤动。而且伴随着每一次吸气，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带动起来，形成一丝丝浅青色的气流，缓缓涌入她的鼻间。这些气流沿着她的经络运行，在丹田处汇聚成一股微弱的元气。李然看得目不转睛，心中暗暗称奇。
“咱们六岁就开始站静桩，其实就是相当于基础的锻炼，首至十二岁，筋骨基本稳定，这期间都是在淬炼身体，让身体接触天地元气，但并不吸纳，主要是强身健体，包括静桩后的动功之类，这个阶段被成为淬体境。”李静睁开眼睛，向李然详细解释。
“当咱们的身体逐渐增强，适应元气后，就要开始真正进入武道修炼了，需要感悟身体与元气的初步共鸣，找到将元气真正引入体内的契机，这个阶段就是现在的养气境，养气就是在身体蕴养元气。”
“三姐，养气之后呢？”李然追问道。
“养气之后，就是凝真，武道三重到武道西重的过程，就是凝真，凝结真气，武道西重以后就会把元气在身体转化为真气，这时候的武者就会逐步和普通人拉开距离，力量更大、速度更快、身体更强。”李静回想了一阵，最后又补充道，“这些都是听西叔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