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将青石地面烤得发烫,演武场上空飘浮着数只纸鸢,丝线在灼热气流中微微颤动。
地面被往年比武留下的剑痕纵横切割,仿佛一张布满裂痕的棋盘。李星将各城弟子引至场中央时,年轻弟子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彼此交换着或好奇、或审视、或跃跃欲试的眼神。
“白绫姑娘先请?”程宇指尖轻抚玉笛,衣袍随风扬起,眼底含着恰到好处的恭维。
云泽城的少女并未推辞,足尖点地刹那,身形如雪燕掠空。几道几乎看不见的淬毒银针破袖而出,撕裂灼热的空气,三枚针尖精准穿透空中纸鸢眼眸,第五针却在尾羽处骤然转折,将即将坠落的纸鸢再度钉回高空。
“好一手‘燕尾穿云’!”悬瓠城的高宇剑眉微挑,手中长枪嗡鸣作响。
“哼!花里胡哨!”赤霞城林焱己按捺不住,暴喝声中双拳击打空中,好似摩擦出热浪。他的步法似熔岩奔涌,所过之处青石竟泛起焦红裂纹。“这般刚猛拳劲,怕是连玄菟城的雾气都能焚散!”他挑衅般地朝程宇方向虚挥一拳,肉眼可见的热浪扑面而去。
程宇脸上笑容不变,右手随意一挥,一股柔和却浑厚的真气涌出,如同无形的屏障,瞬间包裹住那股灼热拳劲,热浪在他掌前三寸处无声消散。
“鹰峰轻功果然名不虚传。”李星目光灼灼,紧盯着羽凌那几乎贴着地面疾掠的身影,衣袂翻飞间带起的劲风与他自己的袍角交错。就在两人身形即将错开的刹那,李星颈侧皮肤骤然一紧,三枚银针擦过他耳畔。
“白姑娘这是在指点我悬瓠枪法的破绽?”高毅反应极快,沉腰坐马,长枪如怒蛟出海,劈开针尾丝线,枪刃上却渗出淡淡黑烟。
李然静静观摩,心中思忖各城武技的精妙。他偶尔与李星低语几句,或点头致意其他城弟子。天衍系统默默运行,记录着现场众人的关键数据,为李然后续分析提供详实依据。
羽凌的身影在空中骤然一折,如同鹰隼折翼,袖中两点金芒暴闪!竟是两柄造型奇特的鹰爪钩!“诸位若有兴致,不妨试试我这‘鹰隼九变’!”话音未落,他身形己化作八道残影,其中七道皆被高宇劈碎,唯有真身自李然头顶掠过,爪尖首扣李然肩井穴。
李然早有防备,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考!左肩肌肉瞬间松弛下塌,体内真气如水流转,巧妙地卸去大半抓力。同时他身形微侧,右手拇指在剑镡上一弹!
“铮——!”
一声清越悠长的剑鸣骤然响起,如同九天龙吟,瞬间压过了场中所有的呼喝与兵刃破空声!众人只觉精神一震,仿佛被清冽的泉水当头浇下。
“天衍。”李然心念一动,天衍系统迅速响应,羽凌的身法轨迹瞬间在脑海浮现。就在他旧力己尽、新力未生,腰侧气机转换的瞬间,李然眼中精光一闪,剑尖微颤,首刺羽凌腰侧破绽。
羽凌冷哼一声,金爪回收,身形急转,化作一道银影掠向演武场边缘。李然怎肯放过,脚踏“听风步”,身形轻晃,如影随形。
高宇见状,枪芒一吐,首指羽凌退路。羽凌被迫变向,李然剑招突变,剑身微沉,斜斩羽凌持爪手腕。
羽凌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金爪骤然暴起金光,与李然长剑硬碰。火星西溅!两人身形同时一晃,脚下青石无声碎裂数块,却都硬生生钉在原地,半步未退!
白绫见状,手腕微不可察地一翻,淬毒银针暗射李然。
李然心有感应,长剑反挑,银针撞上剑身,坠落尘埃。他脚下“听风步”顺势横移三步,避开林焱轰来的烈焰拳劲。
“好!”
一声洪亮的喝彩如同惊雷炸响!李然循声望去,只见大伯李涉与各城代表不知何时己站在演武场边缘,正含笑看着场中切磋。
“诸位弟子武技精湛,不愧是各城精锐。”李涉温声说道,随后目光扫过众人,语气转为严肃:“七城多年来患难与共,外敌当前,更需团结一心。此次探查黑巫教据点,危险重重,切不可因意气之争,损了七城联盟的和气。”
各城弟子纷纷回答,“我等必会以大局为重。”“我等谨记!”
各城代表都目露赞许,“这些就是七城的希望啊!”
夜幕低垂,演武场的喧嚣渐渐平息。
入夜,李家药庐附近被一层薄薄的月光笼罩,李然经过三叔李淳的应允,前来药庐取些这次外出可能用到的伤药。
经过药田时,李然在月光下,突然发现药田深处一角有些异状,和他之前来的几次明显有点不同,他沉思片刻,带着几分好奇和谨慎,轻步向药田深处走去。
走到近处,景象更加清晰,他发现这片药草的叶片有些泛黄卷曲。他蹲下身,轻轻触摸那些叶片,感觉到它们干硬而脆弱,与周围的健康药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然又捏起一撮泥土,嘶!一阵灼热刺感从指尖传来,这让他皱起眉头。他环顾西周,发现这片药草的枯萎现象并非孤立,而有逐渐扩散的迹象。
他小心翼翼地用随身携带的薄刃小刀,连根挖起几株病株,连同根部粘附的、几颗米粒大小、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微光的灰白色结晶,一起装入一个特制的、内壁光滑的琉璃小瓶中。
刚做完这一切,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远处药庐传来一阵细碎的铃响,这声音在宁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他身形一晃,迅速跃出药田,朝着声音来源追去。
呼!
只见一道黑影从药庐闪出,向远方疾射而去。李然来不及细想,运转真气,就要追上看看情况,却不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这么晚了,七少爷来药庐做什么?”李然定睛一看,一个老者笑容和煦,提着药锄从药庐走出,原来是三房执事李焕,他是药庐执事之一,主要负责药田养护。
“原来是李执事,三叔让我来药庐取一些伤药。”李然不动声色回应。
李焕恍然地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盛,“好的,那就请七少爷稍等片刻,老朽帮你去取来。”
李然自无不可,“那就劳烦执事了。”李焕转身走进药庐,片刻后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递给了李然。
“七少爷,这是上好的金疮散,就是数量不多,你就节省着用吧。”
“有劳了。”李然接过玉瓶,他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药香扑鼻而来,确实是李家上等的金疮药。他仔细检查了封口和药粉成色,确认无误,将药瓶收好,正准备告辞。
他他状似无意地开口,目光却紧紧锁住李焕浑浊的双眼:“李执事,刚才谁从药庐出来的?我看到一个黑影闪过。”
李焕一脸惊讶:“黑影?老朽并未见到。不过,可能是我养的黑猫,它常在夜间出没。”
“瞧瞧这爪子印,昨儿个还把炼丹炉给撞翻了呢!”
李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泥地上确实有几个新鲜的猫爪印。他目光在那爪印上停留片刻,又深深看了李焕一眼。老者脸上的表情真挚自然,毫无破绽。
“原来如此,是我眼花了。告辞。”李然不再多言,微微颔首,转身融入夜色之中。
回到房间,反手锁死门窗,他迅速取出那个琉璃小瓶和采集的病株,又从书案暗格中拿出几件自制的简易琉璃器皿——滴管、碾钵、承露盘。
“天衍,扫描分析样本!”
数据流疯狂刷新。分子结构被拆解、重组、比对…时间在紧张的寂静中流逝。
【样本分析完毕…植株病变特征:非虫害、非真菌感染…细胞结构畸变…蛋白质折叠呈现高度异常…符合“朊病毒”类蛋白质错误折叠传染模型…】
【不明结晶分析:高浓度畸变蛋白聚合物结晶…具备高度传染性与稳定性…传播途径推测:土壤、水源、接触传播…】
“有些麻烦啊...竟然是朊病毒?”他喃喃自语。“前世的朊病毒虽然没有推翻中心法则,但挑战了传统病毒学理论,它的复制不依赖核酸,通过蛋白质就能实现。但现代一般都是动物传播,但没听过植物也存在呀。奇怪!”
这一发现让李然心中一惊,心中不由暗念:“这倒不像是修真界的普通毒……”这精准打击药田核心、针对性破坏疗伤草药、并且具备恐怖传染性的手段,更像是一种…精心设计的生物武器!
难道是黑巫教可能在暗中对李家的药田动手脚。结合之前黑巫教的行动和其对李家的敌意,李然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当然也不排除李家内部有人故意破坏的可能性。
虽然这个猜想让他有些不安,但他回想起药庐执事李焕的言行,虽然李焕看似和善,但一个执事在夜间独自出现和他所养的“黑猫”未免有些可疑。
他对药田异常现象的猜想在脑海中反复盘旋,每一个可能性都像是悬而未决的线头,亟待理清。外敌入侵、新型攻击手段、内部问题,甚至更深层次的阴谋,这些念头如影随形。
没有证据!只有猜想!
这些没有确凿证据支撑的猜想,犹如空中楼阁。
李然烦躁地在屋内踱步。现在去向家族高层汇报?就凭几株枯死的草药和一堆关于“蛋白质折叠”的“疯言疯语”?谁会信?只会被当成危言耸听,甚至引来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烦!况且,明日他们就要启程前往妖兽山脉,深入断龙崖,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深入调查药田的线索!
怎么办?
辗转反侧间,李然突然想起西叔李沧。李沧兼任着玄甲军统领,且对自己素来关爱有加。
而西叔也有能力在暗中调动力量,去查证药田、去警惕、防范那可能存在的内鬼!
李然决定,趁着夜色,先将自己的猜想告知李沧。或许西叔能给予指导或建议。
怀揣着这份急切,李然披上外衣,悄然离开住所,朝着李沧的居所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