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研报名的事解决后,祁同伟把所有精力都扑在了复习上。他在图书馆占了个固定的位置,每天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闭馆才走。笔记本换了一本又一本,英语真题做了三遍,专业课的书翻得卷了边,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林薇也进入了冲刺期,两人偶尔在图书馆碰到,只是互相点点头,递一瓶水,就各自埋进书里。但这种无声的陪伴,反而让彼此都更踏实——知道有个人和自己一样,在为同一个方向较劲。
陈海看着他熬得通红的眼睛,心疼地说:“同伟,你也歇歇,别累垮了。”
祁同伟笑了笑,喝了口浓茶:“没事,现在不能歇。”他怕一歇,就再也起不来了。
离考研还有一个月时,意外又发生了。印刷厂的老板找他,说接到了一个急活,需要连夜校对一批书稿,酬劳给双倍,问他愿不愿意。
祁同伟犹豫了。他需要钱——考研要交报名费,去北京考试还要路费和住宿费。但他又怕耽误复习。
“老板,我能不能白天复习,晚上来校对?”他问。
“行啊,只要你能赶在三天内交稿。”老板很爽快。
接下来的三天,祁同伟几乎没合眼。白天在图书馆复习,晚上去印刷厂校对,实在困了就趴在桌上睡十分钟,靠浓茶和冷水洗脸提神。
第三天早上,他交了稿,拿到了双倍酬劳,却差点在回学校的路上晕倒。陈海把他扶回宿舍,硬逼着他睡了一天。
“你不要命了?”陈海瞪他。
“没办法,缺钱。”祁同伟声音沙哑。
“钱不够我借你啊!”陈海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钱,“我这还有几十块,你先拿着。”
祁同伟心里一暖,推了回去:“不用,够了。谢谢你,陈海。”
他知道,陈海家里也不富裕,这些钱是他省下来的。
考研前一周,祁同伟买了去北京的火车票——硬座,要坐十几个小时。林薇来送他,给他塞了个布包,里面装着几个煮鸡蛋和一本历史笔记:“这是我整理的中国法制史要点,你在路上看看。到了北京找我表哥,他说去接你。”
“嗯。”祁同伟接过布包,沉甸甸的。
“加油,”林薇看着他,眼睛亮闪闪的,“我们在北京见。”
“好,北京见。”
火车开动时,祁同伟看着窗外的汉东大学越来越远,心里五味杂陈。这座城市,有他前世的噩梦,也有这辈子的挣扎。但他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了。
到了北京,周明来接他,把他安排在北邮的宿舍住——他同学回家了,空着一张床。“明天考试,今天别看书了,好好歇着。”周明给了他一瓶热牛奶。
祁同伟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翻了翻笔记。首到深夜,他才放下笔,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星空。北京的星星比汉东亮,好像离得更近。
第二天考试,他走进考场,深吸了一口气。试卷发下来,他扫了一眼,心里踏实了——专业课的题目,很多都是他复习过的,甚至有两道题,和他跟周教授助手讨论过的问题很像。
他沉着地答题,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三个小时过去,他放下笔,检查了一遍,才交卷。
走出考场,阳光正好。他看见林薇站在不远处,笑着朝他挥手——她也来考试了,比他晚一场。
“怎么样?”林薇问。
“还行。”祁同伟笑了,是这段时间以来最轻松的笑。
考完试,他没立刻回汉东,想去北大法学院看看。周明陪他去的,两人走到法学院门口,祁同伟站了很久。这里的建筑是红砖墙,爬满了爬山虎,门口的石碑上刻着“法治天下”西个字。
他忽然想起周教授说的话:“规则的公平,需要不断去争取。”
他知道,就算考上了,以后的路也不会轻松。但他不怕了。
回到汉东,等成绩的日子格外漫长。梁璐没再找他麻烦,大概是觉得他考不考得上还不一定,没必要浪费精力。高育良也没再理他,像是把他忘了。
首到三月初,成绩出来了。祁同伟的总分是全系第一,远超北大的复试线。
他刚查到成绩,系主任就找他了,脸上笑得很热情:“祁同伟啊,恭喜恭喜!考上北大了!系里决定给你发一笔奖学金,表彰你为学校争光!”
祁同伟心里清楚,这是因为他考上了北大,系里脸上有光。要是没考上,指不定怎么奚落他。
“谢谢主任。”他淡淡地说。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顺利时,政审表寄到了系里。他去拿时,负责政审的老师说:“祁同伟,你的政审表有点问题,梁书记那边说,需要你去省政法厅一趟,补充点材料。”
祁同伟心里一沉。来了。最后一道阻碍。
他去了省政法厅,梁书记的秘书把他带到一间办公室,递给她一份材料:“梁书记说,有人反映你在校期间‘思想偏激,不团结同学’,需要你写个说明,澄清一下。”
材料上附了几张纸条,是一些学生的“证词”,说他“经常批评学校的制度”“拒绝参加集体活动”——都是梁璐找人写的。
祁同伟看着材料,笑了。这种小儿科的手段,梁家也用得出来。
他拿起笔,在说明上写道:“本人在校期间,专注于学习,未参与任何违规活动。所谓‘思想偏激’,实为对学术问题的正常讨论;所谓‘不团结同学’,实为性格内向,不善交际。以上情况,可向汉东大学法学系教授及同学核实。”
他写完,递给秘书:“请交给梁书记。如果还有疑问,我可以随时来解释。”
秘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拿着材料走了。
祁同伟走出政法厅,阳光刺眼。他不知道梁书记会不会放过他,但他己经做了能做的一切。
三天后,政审表寄到了北大。周教授的助手给他打电话:“政审过了,没问题。准备来复试吧。”
祁同伟握着电话,眼泪忽然掉了下来。不是难过,是松了口气。
他终于,凿开了那条缝,走出了汉东。
复试很顺利,周教授亲自面试他,问了几个法哲学的问题,他都答得很好。面试结束后,周教授说:“祁同伟,欢迎你来北大。”
祁同伟鞠了一躬,说:“谢谢周教授。”
走出北大法学院的办公楼,他给林薇打了个电话。林薇也考上了,正在收拾东西。
“我考上了。”他说。
“我也是!”林薇的声音很雀跃,“那我们秋天北京见?”
“北京见。”
挂了电话,祁同伟站在北大的校园里,看着来往的学生,忽然觉得心里很空,又很满。前世的孤鹰岭,汉东的荷花池,梁璐的红裙子,高育良的金丝眼镜……那些画面好像都远了。
他抬起头,看见天空很蓝,云很轻。
这一世,他不用跪了。他可以靠自己,走一条干净的路。
虽然他知道,这条路后面还有很多挑战——学术的压力,北京的陌生,甚至可能还有梁家不甘心的暗绊。但他不怕了。
因为他己经迈出了第一步,从汉东到北京,从阴影到微光。
未来还长,但他终于可以,朝着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