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题获奖后,祁同伟在法学界算是小有名气。不少教授主动找他聊学术,甚至有校外机构递来橄榄枝,邀他去做研究助理,开出的待遇比学校补助高不少。
张弛打趣他:“同伟,现在可是香饽饽了,想好毕业后去哪没?”
祁同伟正对着电脑整理文献,头也没抬:“想考周老师的博士。”
这话一出,宿舍里静了静。苏明推了推眼镜:“周老师的博士?那可是出了名的难考,每年就招一两个,报名的能排到走廊去。”
“难考才要考。”祁同伟语气笃定。他心里清楚,硕士学历只是起点,要想在法学领域站稳脚跟,真正摆脱梁家可能的牵制,还得往学术深处扎——博士学位,是绕不开的坎。
周教授得知他的想法时,没立刻答应,只说:“先做个开题报告吧,关于‘民间调解与司法程序的衔接机制’,这题目比你之前的论文深,能做出来,再谈考博的事。”
这不仅是一次严峻的考验,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祁同伟深知其中的重要性,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全身心投入到资料的海洋中。
他像一个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贪婪地翻阅着每一页资料。国内的相关法规、案例,他都不放过,仔细研读,反复琢磨。
然而,仅仅局限于国内的资料还远远不够。祁同伟的目光投向了更广阔的世界。他拜托林薇的表哥从国外的图书馆里复印了大量关于“ADR(替代性纠纷解决机制)”的外文文献。
这些文献对祁同伟来说,就像是一座座难以攀登的高山。但他并没有被困难吓倒,而是勇敢地面对挑战。他找来词典,逐字逐句地啃读这些外文资料,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在这个过程中,祁同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时间。他废寝忘食,完全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那段时间,他几乎住在了法学院的自习室。凌晨两三点走回宿舍,楼道里的灯照着他的影子,细长又孤单;清晨六点再赶去图书馆占座,管理员阿姨都跟他熟了,总留一个靠窗的位置,说“那里亮堂,适合看书”。
林薇看他熬得眼眶发黑,每天都会带一份热粥到自习室,逼着他吃:“你再这么熬,等不到考博就先垮了。学问是做不完的,身体得顾着。”
祁同伟接过粥,心里暖烘烘的。他知道林薇也在准备考博,历史系的竞争同样激烈,可她总记挂着他。有次他熬夜写报告,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身上盖着林薇的外套,旁边放着她整理好的文献摘要,字迹娟秀又清晰。
“开题报告写得怎么样了?”周教授每周会抽时间见他一次。
祁同伟把初稿递过去,紧张得手心冒汗。周教授翻得很慢,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过了快一个小时,才把报告放下:“有想法,但太急了。你把国外的ADR机制首接套到国内基层,忽略了‘乡土社会’的特殊性。比如你说‘调解协议可首接申请执行’,在农村,宗族观念比法律条文管用,真这么推行,会不会引发新的矛盾?”
一番话点醒了祁同伟。他确实太想做出“创新”,反而忽略了现实的复杂性。
“我重改。”他红着脸说。
“改是要改,但方向没错。”周教授指着报告里的一处,“你提到‘调解人资质认证’,这个点很好。现在基层调解员大多是村干部、老党员,有经验但缺专业知识,要是能搞个培训、认证体系,既能保留乡土信任,又能规范流程——往这个方向挖,比硬套国外模式强。”
祁同伟豁然开朗。他抱着报告回到自习室,把之前的框架推翻重搭,特意跑了趟北京郊区的几个村子,跟着调解员去看他们怎么处理邻里纠纷。有次碰到两户人家为了宅基地吵架,差点打起来,老调解员没讲法条,只说“你们爷爷辈是亲兄弟,为这点地红了脸,地下的老人都不安生”,几句话就把双方劝软了。
祁同伟把这些细节记在本子上,再结合法律条文琢磨。改到第三稿时,周教授终于点了头:“这版能看了。下周系里有个学术沙龙,你上去讲讲,听听其他老师的意见。”
沙龙当天,人头攒动,座无虚席,现场气氛热烈非凡。众多教授纷至沓来,其中就有那位以眼光毒辣而声名远扬的研究“法社会学”的李教授。
祁同伟站在讲台上,面对台下众多专家学者的注视,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开始了他的演讲。
然而,当他讲到农村调解的实际案例时,情况却发生了变化。这些案例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与书本上的理论相比,这些实际案例更加鲜活生动,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祁同伟的讲述渐渐变得流畅起来,他仿佛置身于那些案例之中,将其中的故事娓娓道来。台下的听众们也被他的讲述所吸引,不时发出阵阵惊叹和掌声。
李教授听完,第一个提问:“你说要搞调解员认证,谁来认证?乡镇司法所?他们人手本来就少,能不能承担?还有,认证了要发补贴吧?钱从哪来?这些实际问题,你得想清楚。”
问题尖锐,却切中要害。祁同伟没回避:“我觉得可以试点,先在几个村子搞‘调解员数据库’,由县司法局牵头培训,补贴从法律援助经费里挤一点,再试试拉企业赞助——有企业愿意做公益,也能提升名声。”
他答得实在,没说空话。李教授点点头,没再追问。
沙龙结束后,周教授拍着他的肩膀笑:“行,没怯场。考博的事,你准备吧。”
祁同伟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回头看,林薇站在门口,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眼里的光比台上的灯还亮。
他知道,考博只是新的开始。但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往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