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褪尽第三层星子的时候,秦千风站在了被侵蚀的青冥宗山门外。
他刻意让金纹顺着手腕爬上脖颈,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这是前日裂隙闭合时,高维意志残留的波动频率。
皮肤下的纹路每跳动一次,都像在复刻那日识海里那道声音的韵律。
山门前的守卫突然僵住,腰间的侵蚀印记泛起暗红,原本浑浊的眼睛骤然清明片刻,又迅速被狂喜填满。
"新主宰降临!"左边守卫的刀尖"当啷"坠地,他重重跪伏,额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请指示!"
右边守卫的动作慢了半拍,却更虔诚——他扯下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侵蚀纹路,指尖蘸着血在地面画出扭曲的咒印:"主的光辉终临青冥。"
秦千风喉间泛起腥甜。
前日强行融合金纹时震伤的经脉还在抽痛,但他面上仍保持着高维意志该有的冷肃,抬手指向山门:"带路。"
守卫爬起来的动作太急,膝盖擦过石阶渗出鲜血,却像毫无所觉,近乎踉跄地在前引路。
秦千风垂在袖中的手悄悄掐住掌心——他需要记住每一步的灵气流动轨迹,那些在墙角、梁柱、飞檐上若隐若现的暗红印记,正是高维意志侵蚀的锚点。
"宗主殿在第三重台。"守卫的声音带着诡异的颤音,"前日裂隙闭合后,殿内的共鸣阵突然"
"聒噪。"秦千风截断他的话,金纹在眉心跳动两下。
守卫立刻噤声,后背渗出冷汗——方才那抹波动,与那日裂隙中降下的意志如出一辙。
宗主殿的门"吱呀"开启时,秦千风的瞳孔微缩。
殿内的穹顶悬浮着十二枚黑晶,每枚晶体内都困着一团挣扎的残魂,他们的嘴型还保持着尖叫的模样。
而地面的阵法,竟与前日高维意志试图撕裂空间时的纹路完全重合。
他装作随意踱步,指尖掠过黑晶表面。
残魂突然疯狂撞击晶壁,其中一道竟透过金纹的伪装,发出破碎的呐喊:"救救我!
那东西要"
"放肆!"守卫抽出佩剑就要劈向黑晶,秦千风却先一步按住他的手腕。
"留着。"他的声音里压着高维意志特有的空茫,"有用。"
守卫的喉结动了动,将剑收回鞘中。
秦千风背过身时,眼底闪过一丝锐光——他已经用金纹的波动,将黑晶的位置、阵法的走向,甚至残魂的呐喊频率全部烙印进识海。
三日后,药庐的烟火气裹着焦苦的药香飘出半里地。
林婉儿的指尖在丹炉上翻飞,额角的碎发被汗水黏成几缕,腕间的银铃随着她撒入最后一味"隐星草"轻响。
白璃盘腿坐在丹炉另一侧,掌心的符纸泛着幽蓝微光,灵力如细流般注入炉中,与药气缠绕成淡紫色的雾气。
"温度再降三分。"林婉儿的声音带着三分嘶哑,这已是她们连续炼丹的第七十二个时辰。
她伸手去调炉底的火引,却因脱力险些栽进丹炉,白璃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肩。
"你歇会儿,我来控火。"白璃的指尖覆上她手背,触到一片滚烫——林婉儿为了精准控制药气,竟用灵力强行压下了高烧。
"不行。"林婉儿摇头,另一只手抓起案上的"虚雾花","这味药要在雾气凝成露珠时加入,晚半刻"
丹炉突然发出"嗡"的轻鸣。
两人同时抬头,见紫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三颗鸽蛋大小的丹丸在炉心缓缓转动,表面流转着水银般的光泽。
"成了!"白璃的眼睛亮起来,符纸"唰"地燃尽,化作灵力注入丹炉。
林婉儿颤抖着取出玉瓶,丹丸"叮"地落入瓶中,带着余温的药香瞬间驱散了药庐里的疲惫。
"托李长老的信鸽送去吧。"林婉儿将玉瓶塞进白璃手里,终于支撑不住靠在案边,"千风现在最需要这个"
白璃看着她苍白的脸,喉头哽了哽,到底没说"你先睡"——她们都知道,秦千风在青冥宗的每一刻都险象环生。
她捏碎一枚传讯符,信鸽扑棱着翅膀从窗棂钻进来,玉瓶系在它脚爪上时,晨光正漫过药庐的青瓦。
同一时刻,青冥宗后山的密林中,秦千风的衣摆被风掀起一角。
他刚将三枚虚影丹咽下,喉间还残留着微苦的药香——信鸽来得正是时候,方才他在宗门禁地发现了半卷高维密卷,而守序阁的执法者已经顺着高维气息追了过来。
"秦千风!"金无命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穿透林雾刺进耳膜。
这位守序阁最年轻的执法者站在十丈外的树顶,执法剑出鞘三寸,冷光映得他眉眼更显冷硬,"你身上有高维气息。"
秦千风没有回头。
他能感觉到金无命的灵力正锁定自己的后心,而周围被侵蚀的修士们也察觉到了异常,握着兵器的手开始发抖——他们既畏惧守序阁的威严,又本能地服从高维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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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怀疑,便来查吧。"他突然转身,金纹在周身暴涨成金色光茧。
被侵蚀的修士们同时发出欢呼,其中几个甚至挥剑指向金无命:"主的使者不容亵渎!"
金无命的瞳孔骤缩。
他见过高维意志侵蚀修士时的疯狂,却从未见过有人能主动引动那种波动。
执法剑完全出鞘,剑气撕开光茧的瞬间,秦千风借着力道向后急退,顺手扯下密卷所在的石匣,转身扎进更深处的密林。
"追!"金无命低喝,却被蜂拥而上的侵蚀修士缠住。
秦千风听着身后的打斗声渐远,摸了摸怀中的石匣,嘴角勾起一丝紧绷的笑——这卷密卷,足够让李长庚找到高维意志的破绽。
李长庚的密室里,青铜灯树的火焰跳了七跳。
老人的指尖抚过密卷上扭曲的文字,每看一行,眉峰便拧紧一分。
案头的茶盏早凉透了,茶沫在水面结成薄壳,倒映着他愈发沉重的面色。
"时间就在七日后。"他突然开口,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地点是镜渊——连接两界的裂缝节点。
他们要在那里开启降临仪式。"
正在擦拭断厄剑的秦千风猛地抬头,林婉儿和白璃也从药庐赶了过来,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李长庚身上。
"镜渊?"白璃皱眉,"我曾听师父说过,那是古代修士封印异界的地方,后来被一场大地震掩埋了入口。"
"所以他们选在那里。"李长庚将密卷推到秦千风面前,"被封印的裂缝最脆弱,也最适合撕裂。
千风,必须由你去破坏仪式。"
"为何是我?"秦千风的拇指着断厄剑的剑格,金纹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因为你的金纹。"李长庚指了指他眉心的印记,"高维意志将你标记为'001号',这既是威胁,也是钥匙——你能靠近仪式核心而不被察觉。"
密室里陷入沉默。
林婉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角,白璃的指尖抵着唇,秦千风则盯着密卷上的"镜渊"二字,在脑海中展开一幅陈旧的地图。
"我需要路线图。"他突然说,"镜渊的入口,可能的防御,以及"
"北侧废弃矿洞。"李长庚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展开时飘下几片碎渣——显然是从古籍里拓印的,"那里曾是封印时的祭台遗址,残留的灵气或许能屏蔽高维感知。"
秦千风的指尖点在矿洞位置,沿着可能的路径画出几道线。
他想起前日在青冥宗看到的阵法,想起林婉儿熬红的眼睛,想起金无命挥剑时的冷光,最后落在"镜渊"二字上,像在确认什么。
"就这里。"他说,声音轻却坚定,"七日后,我从矿洞潜入。"
出发前夜,秦千风在高尔村的老槐树下铺了张草席。
他望着星空,想着明日要带的符纸、要藏的断厄剑、要记住的每一处矿洞弯道,渐渐沉入梦乡。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座无尽的阶梯上。
阶梯由青铜铸就,每一级都刻着陌生的符文。
他抬头,看不到顶;低头,望不见底。
而在他身后,每一级阶梯上都站着一个"自己"——有的穿着医学院的白大褂,有的缠着高尔村的粗布腰带,有的眉心金纹如火焰,有的眼中是高维意志的冷光。
最近的"自己"突然开口,声音与他的重叠:"你准备好面对真正的答案了吗?"
秦千风正要说话,阶梯突然震动。
他低头,看见最底层的阶梯裂开一道细缝,有银光从中渗出——像是某种被封印的、关于记忆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