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环在秦千风掌心陷下三分，石屑簌簌落进指缝。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腐锈味灌进裂缝，吹得他额前碎发乱颤——那声"咔"不是门环的轻响，是整座山坳地底传来的机括转动声。
断厄剑在他手中发烫，剑尖正对着战旗根部裂开的缝隙。
秦千风深吸一口气，护心丹的苦味还在舌尖翻涌，他屈指叩了叩裂缝边缘，碎石应声而落，露出下方半人高的青砖台阶。
台阶上蒙着薄灰，却在他目光扫过的刹那，有几星幽蓝光点顺着砖缝游走，像被惊动的萤火。
"来得正好。"他低笑一声，指尖抚过断厄剑的剑格。
这柄剑自他穿越那日便认主，此刻剑身震颤的频率与他心跳同频——是在催促，也是在警示。
他解下腰间火折子吹亮，火光映得台阶两侧的石壁泛出青灰，壁上刻满歪扭的符文，有些被岁月磨平，有些却在火光照耀下泛起微光。
下到第十三级台阶时，火折子突然熄灭。
秦千风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却见断厄剑的幽蓝纹路自行亮起，像一条活过来的灵蛇，沿着剑身游向剑尖。
剑尖所指的石壁上，浮现出一道若有若无的影子——是个披甲的战士，手持断刀，面容与他有七分相似。
"幻象？"他喃喃自语，伸手触碰那影子。
指尖刚要贴上石壁，影子突然暴起，断刀带着腥风劈向他面门。
秦千风旋身避开，后背撞在潮湿的石壁上，冷汗瞬间浸透中衣。
这幻象竟有实体？
他抽出断厄剑横挡，剑刃与虚影的断刀相击，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破！"他低喝一声，体内刚凝练的气劲顺着剑脊涌出。
幽蓝光芒骤然暴涨，虚影的断刀应声而碎，战士的身形也开始模糊。
秦千风趁机向前一冲，穿过虚影消散的位置，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潮湿的台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刻满符文的石门。
门高两丈，石纹如流动的水银，正中央嵌着一块拳头大的水晶，里面流转着与镜界核心相似的混沌气息。
"果然。"他伸手轻触石门纹路，指尖传来的震动让他瞳孔微缩——那不是石头的冰冷，而是类似活物的脉搏。
更让他心惊的是，水晶深处竟有一丝微弱的生命波动，像将熄未熄的烛火。
断厄剑突然剧烈震颤，剑鸣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他这才注意到水晶下方刻着一行小字："非实验体不得入内"。
"实验体..."秦千风的喉结动了动。
前尘往事突然涌来：穿越时的天旋地转，觉醒时体内莫名的气海，还有每次突破时脑海中闪过的陌生记忆——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不是普通的穿越者。
他握紧断厄剑，剑身的幽蓝光芒映得他眼底发亮："既然刻了这行字，就说明他们盼着我来。"
石门在他话音落下时缓缓开启，霉味混着某种甜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秦千风举剑探路，却在跨过门槛的瞬间顿住脚步——密室足有百亩大小，头顶悬着数十颗夜明珠，冷光下排列着上百具水晶棺。
每具棺材都呈半透明状，里面躺着与他面容相似的少年：有闭着眼的，有睁着眼却无焦距的，还有一个左脸爬满黑纹，像是被什么力量侵蚀过。
"原来..."他的声音发颤，踉跄着走近最近的水晶棺。
棺身刻着细密的符文，底部一行小字让他血液凝固："实验编号：002号"。
他又冲向另一具棺材，"007"，再下一具"013"，编号越往后，棺中少年的面容越接近他如今的模样。
最后一具刻着"099"的棺材里，躺着的少年竟与他前日在镜中看到的自己分毫不差。
"我不是第一个。"秦千风的指甲掐进掌心，"也不是最后一个。"他转身看向密室深处，那里有一座更高大的水晶棺，被黑布蒙着，周围的夜明珠光芒都比别处暗了几分。
断厄剑突然指向那座棺材，剑身震颤得几乎要脱手而出，他这才注意到所有水晶棺的底部都连着细如发丝的黑丝，像血管般汇入密室中央的石台。
石台上摆着一面青铜镜，镜面蒙着灰尘，却在他靠近时自动亮起。
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高尔村的旧景：十岁的他蹲在村口老槐树下，捧着母亲塞的糖人；十五岁在医馆跟着林婉儿学认草药，被她戳着额头笑笨；二十岁在形意门演武场，被师父拍着肩膀说"这小子有大机缘"。
"够了。"秦千风挥剑斩断镜前的黑丝，镜面应声碎裂。
他喘着粗气看向最近的"002号"，伸手按在水晶棺的符文上。
符文突然亮起红光，棺盖"咔"地弹开，冷雾涌出的刹那，他后退半步，断厄剑横在胸前。
"你是谁？"棺中少年坐起，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
他的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额间有一道与秦千风相似的红痣，只是颜色更淡。
"我是..."秦千风喉头发紧，"秦千风。"
"秦千风？"少年重复着这个名字，灰白色的眼珠突然有了焦距，"不，你是001号。
他们说001号会是完美的容器。"
"容器？"
"用来装高维意志的容器。"少年掀开棺盖爬出来，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我们都是失败品。
001号之前有99个，001号之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他伸出手，指尖触到秦千风的手腕，"你看，我们的血脉里都种了锚。"
秦千风低头，看见自己手腕内侧浮现出淡青色纹路，与少年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那纹路正随着他的心跳律动，像在呼应着什么。
"真正的目标还在沉睡。"少年突然指向密室深处的黑布，"他们说等它醒了，就能撕开维度壁垒，把那边的规则带过来。
我们这些失败品...要么被抹除记忆投下去，要么困在这里当养料。"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瘫坐在地，"我是第73次苏醒了，每次醒过来都记得上一次的事。
他们说这是惩罚，因为我总想着逃。"
秦千风的后背抵在水晶棺上，凉意透过衣物渗进骨髓。
他看向密室深处的黑布，那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像重锤敲在他心口。
断厄剑突然发出悲鸣，剑身的幽蓝纹路开始碎裂，他这才发现剑身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蛛网似的裂痕——那是高维意志苏醒的征兆。
"快...走。"少年突然抓住他的裤脚，"它要醒了，它醒了谁都走不了。
他们说001号是钥匙，能打开最后的门..."
心跳声越来越清晰，黑布下的水晶棺开始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秦千风握紧断厄剑，剑身的裂痕里渗出幽蓝血珠，滴在地上发出"滋啦"的声响。
他看向少年，对方的眼神又变得浑浊，正机械地爬向最近的黑丝，像要回到棺材里。
"我不走。"他低声说，声音却像钢针般刺破密室的死寂，"既然他们把我当钥匙，那我就看看这门后面到底有什么。"
黑布突然被震落，露出里面的水晶棺。
棺中躺着的"人"有六只手臂，每只手掌都刻着与断厄剑相同的纹路，面容却与秦千风有九成相似。
它的胸口嵌着一块碎片，与李长庚在遗迹中发现的容器残骸上的碎片如出一辙。
心跳声变成了擂鼓，秦千风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他识海里钻，像无数根细针扎进脑仁。
他咬着牙后退，却撞翻了一具水晶棺。"哐当"声中，他看见棺底的黑丝突然收缩，所有实验体的手腕都渗出鲜血，顺着黑丝汇入石台上的青铜镜——镜面正在重新凝聚，映出的不再是高尔村，而是一片混沌的虚无，里面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秦千风！"
熟悉的声音穿透轰鸣。
秦千风转头，看见石门处站着林婉儿。
她的发簪歪了，额角有血迹，手里攥着命契符，符纸正泛着刺目的红光。
"快走！"她尖叫着冲过来，"清心阵撑不住了，白璃师姐说那东西要醒了！"
秦千风看向密室深处的水晶棺，那里的"人"眼皮正在颤动。
他又看向林婉儿，她眼底的恐惧让他想起十岁那年，他摔下悬崖时，她跪在崖边哭着喊"小风你别睡"。
他再看向那些实验体，他们浑浊的眼睛里此刻都映着他的影子，像在说"求你带我们出去"。
心跳声己经震得夜明珠纷纷坠落，秦千风突然笑了。
他抽出断厄剑，将剑刃抵在自己手腕上，青色血脉里的锚纹瞬间亮起。
"要当钥匙是吧？"他对着混沌虚无的方向大声说，"那我就先把这把钥匙烧了。"
林婉儿的尖叫被淹没在轰鸣中。
断厄剑的幽蓝血珠滴在锚纹上，腾起的烟雾里，他看见石台上的青铜镜裂开了蛛网状的裂痕。
密室深处的水晶棺突然爆碎，六臂"人"的身影开始模糊，像被什么力量强行按回了沉睡。
而在更深处，有个声音在他识海里响起，带着千年寒冰般的冷意："你会后悔的，001号。"
秦千风握着林婉儿的手冲向石门时，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密室深处那道心跳，此刻竟同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