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月光像淬了冷的银纱，铺在临水码头的江面上，碎成一片晃动的磷光。洛少辰站在船头，看着二虎猫着腰钻进芦苇荡深处，手里的陶罐倾斜着，灰色的腐木散粉末簌簌落入水中，遇水便化得无影无踪——这是今晚撒的第二遍了，沿着漕帮船只可能经过的水道，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沙沙——”两岸的芦苇被江风卷得摇晃，叶片摩擦的声响里，隐约能听见远处水鸟惊飞的扑棱声。洛少辰指尖在船帮的铁皮上敲了敲，忽然侧头对身后的秦烈道：“告诉弟兄们，今晚的觉省着点睡，枕头底下都把家伙备利索了。”
秦烈刚用布擦完裂山刀，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寒芒，他闻言把刀往腰间一别，浓眉挑了挑：“辰哥是说，张敖那老狐狸今晚就敢来？”他往江对面瞥了眼，回龙湾的方向黑沉沉的，像头蛰伏的野兽，“刚丢了沙洲，折了那么多弟兄，他还有底气反扑？”
“没底气才要扑。”洛少辰笑了笑，指尖在虚空中划过，系统商城的半透明界面在他眼前展开，几包标注着“烟火信号弹”的物件躺在格里，红光隐隐，“张敖那人，我早摸透了——输不起，更丢不起脸。沙洲那仗，咱们不光凿了他的船，还烧了他藏在芦苇荡里的粮仓，这口气他咽不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码头上的船只：那些被铁皮裹住船底的货船此刻都泊在暗处，船板夹层里藏着的铁桨泛着冷光，秦烈琢磨的“品”字阵早己演练得熟稔，只等一声令下便能结成合围。“他以为咱们刚打完硬仗，必定松懈，想趁夜摸过来偷船、烧码头，把场子找回去。”
秦烈摸了摸下巴，忽然咧嘴笑了：“那正好，让他尝尝咱们备好的‘回礼’。”他指了指码头上那些不起眼的竹筐，里面装着洛少辰让铁匠铺打的铁弹子，“上次用弹弓子打他们的水鬼，这次换个大的——把火箭筒架起来，保管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热闹。”
洛少辰没接话，只是从系统里取出一枚烟火信号弹，攥在手里掂量着。那信号弹通体朱红，顶端的引信缠着防潮纸，拉环上还挂着根细麻绳。“等会儿看见对岸有船动，就让二虎在芦苇荡里先放一颗信号弹。”他掂了掂信号弹，“红光为号，三艘铁甲船先出，把他们往腐木散撒得最密的水道里引。”
“明白。”秦烈点头，忽然压低声音，“对了，苏姑娘那边……”
“她带着婷婷在峭壁上守着。”洛少辰望向东侧的峭壁，月光下能看见岩石的轮廓，“张敖要是留了后手，想绕到峭壁后面偷袭，落霞剑法的剑气可比咱们的铁箭管用。”他想起苏清寒白天说的话，她师兄的账簿或许就藏在漕帮的船里，今晚说不定能有线索。
江风忽然紧了些，芦苇荡的沙沙声变得急促，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伺。洛少辰把信号弹塞回腰间，转身往码头的望楼走：“我去望楼盯着，你去各船转一圈，让弟兄们把耳朵竖起来——漕帮的船桨包了麻布，划水声轻，听见‘噗噗’的闷响，就是鱼进网了。”
秦烈应了声，转身时裂山刀的刀鞘磕在船板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洛少辰登上望楼，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月光顺着窗棂淌进来，照亮他眼底的冷光。
远处的江面突然泛起一阵细碎的涟漪，不是风动，倒像是有船在水底潜行。洛少辰眯起眼，看见芦苇荡深处的阴影里，几团黑影正慢慢往码头的方向挪动——来了。
他抬手往楼下比了个手势，秦烈在暗处看懂了，猛地吹了声口哨，码头上瞬间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却是没人说话，只有铁桨悄悄抽出船板夹层的轻响。
江风卷着水汽扑在脸上，带着芦苇的腥气，也带着一丝山雨欲来的紧绷。洛少辰望着越来越近的黑影，指尖扣住了腰间的信号弹拉环——今晚的月色，正好配一场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