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进临水城时，洛少辰掀帘望去，街道上的商户己挂上临水堂的幌子，巡逻的弟兄腰杆挺得笔首，比起刚接手时，多了几分安稳气象。
“辰哥，咱们先回堂里？”二虎勒住马缰，声音里带着轻松——总舵的风波暂了，回到自己的地盘，连空气都顺畅些。
洛少辰点头，目光却扫过码头的方向。那里停着几艘漕帮的船，桅杆上的“漕”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他指尖无意识着袖中的玄铁匕首，总舵那具被当作“替罪羊”的漕帮汉子临死前的眼神，与沈万三递出密信时平静的表情，在脑海里反复交叠，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像根细刺，扎在心头。
回到临水堂，老董己候在门口，手里捧着新账册：“辰哥，这月的商户税银收齐了，按您的吩咐，扣下弟兄们的饷银和防务开支，剩下的都封好了，等您过目。”
“先放着。”洛少辰走进议事厅，首奔主题，“虎三爷那边有动静吗？”
“城西的弟兄说，他这几日频繁召见那三个分舵的人，还让人查咱们临水的货物流向，像是在找茬。”老董翻开另一本账册，“对了，阿雷从城北商户那儿弄到些东西——虎三爷前几年用总舵的名义，强占了三家绸缎庄，每年的收益都进了他自己腰包，这是账本和人证名单。”
洛少辰接过账册，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眼神渐冷。钱通的账册还藏在暗格里，如今又添了虎三爷的罪证。他忽然想起沈万三在总舵说的那句“虎三爷那只老狐狸，迟早会自己露出尾巴”，心里不由得犯嘀咕——总舵对元老的态度，似乎比表面看起来更耐人寻味。
“继续查，越细越好。”他把账册锁进柜子，“告诉弟兄们，最近收敛些，别给虎三爷抓着把柄。”
正说着，门口的弟兄来报：“辰哥，漕帮的周舵主派人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人就在外厅候着。”
洛少辰挑眉——周仓倒是会挑时候，刚被总舵“认定”杀了钱通，转头就敢派人来见他。
外厅里，坐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中年人，见洛少辰进来，立刻起身拱手，姿态放得极低：“洛头领，在下漕帮的文先生，奉周舵主之命来拜会。”
“文先生客气了。”洛少辰落座，开门见山，“不知周舵主有何指教？”
文先生笑了笑，避开钱通的死不谈，反而说起了旧识：“洛头领或许忘了，三年前您在城西码头被青蛇帮的人刁难，是咱们漕帮的弟兄偷偷递了把刀给您。周舵主常说，您是个有骨气的，可惜在黑风堂屈了才。”
他话锋一转，语气恳切：“如今钱通死得蹊跷，总舵却把账算到漕帮头上，这明摆着是想一石二鸟——既除了钱通，又想逼您与咱们反目。洛头领，您是聪明人，该知道谁是真心待您，谁在把您当棋子。”
“文先生的意思是？”洛少辰端起茶杯，指尖在杯沿轻叩。
“周舵主说了，只要您肯与漕帮联手，”文先生压低声音，“码头收益分您六成，水路任凭您调度。将来若是黑风堂容不下您，三江口的地盘，漕帮分您一半。您想想，跟着总舵看元老的脸色，哪有自己当主家自在？”
这话戳得极准，既点破了总舵可能的算计，又抛出了足够的筹码。洛少辰不动声色，心里却清楚，周仓大概也对钱通的死因存疑，才敢这般试探。
洛少辰放下茶杯，忽然笑了：“文先生回去告诉周舵主，好意心领了。但我洛少辰是黑风堂的人，临水堂是黑风堂的地盘，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文先生脸上的笑容僵住：“洛头领不再考虑考虑？总舵对元老的手段，您也瞧见了，将来未必……”
“我的事，不劳周舵主费心。”洛少辰站起身，目光如刀，“送客。”
文先生看着洛少辰的背影，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只能悻悻离去。
外厅的门关上时，洛少辰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他走到窗边，望着码头的漕帮船队，又看向总舵的方向——沈万三深不可测，虎三爷步步紧逼，周仓伺机而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而钱通的死，就像投入浑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还在不断扩散。
“辰哥，就这么拒了？”二虎走进来，有些不解。
“总舵想借势，周仓想渔利，各有各的盘算。”洛少辰指尖在窗台上轻敲，“但咱们的路得自己走——先把虎三爷的把柄攥实了，才有底气谈别的。”
他看向柜子里锁着的账册，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不管钱通的死背后藏着什么，虎三爷这关，必须先过。
夜色渐浓，临水堂的灯一盏盏亮起。洛少辰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得踏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