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堂总舵的后宅，竹林掩映着一座雅致的小院，正是沈万三的居所。此刻卧房里，檀香袅袅，却压不住满室的酒气。沈万三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眼前醉醺醺的侄子沈小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沈小宝正把一枚玉佩抛来抛去，那是从钱通府里搜来的玩意儿，他嘴里哼着小曲，脚边还扔着个空酒坛：“叔，钱通那老东西真抠，藏了两箱银子在床底下，要不是我让人翻出来，还以为他多清廉呢。”
“住口！”沈万三猛地一拍桌，茶盏震得叮当响，“谁让你动他私产的？嫌事情不够乱？”
沈小宝撇撇嘴，把玉佩揣进怀里：“怕什么？人是您让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他手里还攥着我欠赌坊的欠条呢，不搜出来，难不成留着让他诈尸讨债？”
“你还知道怕？”沈万三气得胸口起伏，语气却软了几分，带着无奈的苦口婆心，“小宝，我杀钱通，一半是他私通漕帮、坏了总舵的规矩，一半是为了你。那老东西手里握着你的把柄，留着迟早是祸害。”
他指着沈小宝的鼻子，字字沉重：“你以为我愿意沾这血腥气？再过几年我走不动了，黑风堂就是你的。可你看看自己——除了喝酒赌钱逛青楼，你还会什么？钱通、虎三爷这群元老，哪个不是看着你长大的？真等我闭了眼，他们能容你坐稳这个位置？”
沈小宝不耐烦地挥手：“那不是还有您吗？您一句话，谁敢不服？”
“我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沈万三的声音沉得像冰，眼底却藏着细密的算计，“钱通死了，接下来就是虎三爷。他手里三个分舵，早就想架空我，留着他，你将来连口水都喝不上。”
他顿了顿，指尖轻叩桌面：“洛少辰是个好苗子，有勇有谋，又是我亲手提拔的，没什么根基，只要好好调教，将来能替你挡不少事。这次让他背黑锅，一来能搅浑水，让所有人都盯着他，没人怀疑到咱们头上；二来也试试他的斤两——要是这点风浪都扛不住，也不配进我这盘棋。”
“洛少辰？”沈小宝嗤笑，“那个从城西码头爬上来的穷小子？我才不要他替我挡事，看着就碍眼。”
“你懂什么！”沈万三恨铁不成钢，却还是从抽屉里摸出个锦盒，里面是枚刻着“令”字的黑令牌，“拿着这个去账房支五千两，别再去赌坊了。去临水堂看看，学学洛少辰是怎么管商户的，哪怕装装样子也行！”
沈小宝眼睛一亮，抓过锦盒就往外跑，嘴里含糊应着：“知道了知道了，我去学，我去学还不行吗？”话音未落，人己经没了影，看那方向，分明是奔着城东的“销金窟”去的。
沈万三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缓缓闭上眼，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窗外的竹叶被风扫过，沙沙作响，像在替他叹息。
他何尝不知道这侄子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可沈家就这一根独苗，他不护着，谁护着？为了让沈小宝能安安稳稳地继承家业，别说清理几个元老，就算把黑风堂翻过来，他也做得出来。
“洛少辰啊……”他低声呢喃，指尖着太师椅的扶手，那里刻着密密麻麻的划痕，是几十年掌权留下的印记，“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卧房里只剩下檀香和酒气交织，没人知道这场叔侄对话里藏着怎样的阴谋。竹林深处，风卷着落叶飘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被算计其中的洛少辰，此刻正在总舵的客房里，借着月光翻看从临水带来的《断江刀》谱，浑然不知自己早己成了别人棋盘上最关键的那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