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渐紧，破败的寺庙屋檐下冰棱垂挂如刀。沈荟荟拢紧狐裘，目光紧锁对面北狄使者额间的狼图腾——那是北狄大祭司的标记。
"萧王爷好气色。"使者拓跋宏阴阳怪气地行了个北狄礼，"中了我族剧毒还能活蹦乱跳，莫非有仙人庇佑？"
萧钰端坐如松，指尖轻叩案几："拓跋祭司亲自来送死，本王很意外。"
沈荟荟注意到拓跋宏左手小指缺失——正是前世被萧钰斩断的！她不动声色地往萧钰身侧挪了半步，袖中暗器蓄势待发。
"本祭司带来我王诚意。"拓跋宏拍手，随从抬上三个檀木箱，"黄金万两，良马千匹，只求王爷退兵三十里。"
箱盖开启的瞬间，沈荟荟瞳孔骤缩。第三箱中赫然躺着把鎏金匕首——淑妃的贴身之物！
"有意思。"萧钰把玩着匕首，突然甩向拓跋宏面门，"替本王问问淑妃，她儿子想坐的龙椅，烫不烫屁股？"
匕首擦着拓跋宏耳畔钉入梁柱，一缕灰发飘落。北狄随从纷纷拔刀，周岩等人立刻剑出鞘。
"王爷这是何意？"拓跋宏脸色铁青。
沈荟荟突然轻笑："祭司大人不如解释下，为何贵国军中会出现大雍皇族的信物？"她指尖挑起箱中一枚玉佩，"这可是三皇子满月时，陛下亲赐的祥龙佩。"
拓跋宏眼神闪烁："休得血口喷人！"
"去年腊月二十三，淑妃宫中运出十二车年礼。"沈荟荟缓步逼近，"实际只有六车抵达她母家，剩下六车..."她猛地扯开拓跋宏衣领，露出里面绣着青藤的里衣，"去了北狄王庭！"
满座哗然。萧钰眼中闪过惊艳，他这小通房今日锋芒毕露的模样，与平日判若两人。
"妖女胡言！"拓跋宏暴起发难，袖中射出一蓬毒针。
沈荟荟早有防备，旋身甩出斗篷卷落毒针。电光火石间，萧钰的剑己抵住拓跋宏咽喉："留你条狗命回去报信。"剑锋一转挑断他脚筋，"爬着回去。"
凄厉惨叫中，北狄人狼狈退走。周岩兴奋道："王爷，咱们趁胜追击？"
"不急。"萧钰收剑入鞘，意味深长地看向沈荟荟，"先听听沈姑娘的高见。"
回营路上，沈荟荟发现萧钰脚步虚浮。她借口系披风，悄悄扶住他后腰。男人身形微僵，却未推开。
"你如何知道淑妃私运年礼的事？"萧钰突然问。
沈荟荟心跳漏了半拍："我...在浣衣局时有姐妹在淑妃宫中当差。"
"是么？"萧钰停下脚步，沾雪的长睫下眸光深邃，"那祥龙佩的典故，连朝中老臣都未必知晓。"
寒风卷起她鬓边碎发，沈荟荟攥紧袖口。正当她绞尽脑汁想解释时，萧钰突然闷哼一声向前栽去！
"王爷！"她慌忙接住，掌心触及他后背一片湿热——伤口裂开了！
军帐内，沈荟荟剪开被血浸透的绷带，倒吸口凉气。箭伤周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分明是余毒未清！
"军医呢？"她急声问。
"去前锋营了。"周岩慌张道，"要末将去追回吗？"
沈荟荟己打开药箱："来不及，我来处理。"她捻起银刀在烛火上消毒，"按住王爷。"
刀刃剜去腐肉的剧痛让萧钰骤然清醒。他额角青筋暴起，却死死咬住软木不发一声。沈荟荟鼻尖沁出汗珠，手法娴熟得不像第一次。
"你..."萧钰虚弱地握住她手腕，"到底是谁？"
沈荟荟蘸着药膏的指尖一颤。帐外风雪呜咽，仿佛在替她回答这个两世为人都无法坦言的问题。
"只是王爷的...一个故人。"她低头为他包扎，眼泪砸在他胸膛上，晕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萧钰抬手抚去她脸上泪痕，突然说："我梦见你死在我怀里。"
沈荟荟浑身剧震，手中药碗当啷落地。前世她确实是为萧钰挡箭而亡！
"梦里...你穿着嫁衣。"萧钰眼神涣散，似在回忆梦境，"说下辈子..."话未说完又陷入昏迷。
沈荟荟泪如雨下。原来他也记得！那些辗转轮回的思念，那些刻骨铭心的遗憾，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执念。
"王爷..."她贴着他滚烫的额头哽咽，"这次我们都不会死。"
深夜，沈荟荟正在煎药，周岩匆匆进来："姑娘，抓到个鬼鬼祟祟的厨子，在他身上搜出这个！"
油纸包里是种无色粉末。沈荟荟沾了点嗅闻，脸色骤变："断肠散！下在饮食中三日毙命！"
"果然有内奸！"周岩怒道，"末将这就去..."
"慢着。"沈荟荟眯起眼，"将计就计。"
翌日全军传闻王爷毒发垂危。沈荟荟披麻戴孝跪在帐前，暗中却调兵遣将。果然第三日深夜，一队黑衣人潜入大营。
火把骤亮，埋伏的士兵一拥而上。为首黑衣人摘下面巾，竟是淑妃派来的心腹太监！
"王爷好算计。"太监阴笑，"可惜晚了！"他突然吹响骨哨，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北狄铁骑己到十里外！"
沈荟荟冷笑："等的是他们。"她抬手放出信号箭，夜空炸开一朵红莲。霎时间地动山摇——黑水河谷方向传来惊天爆炸声！
"不可能！"太监面如死灰，"那是我们的粮草通道！"
萧钰披甲而出，哪有半分病态："多谢公公带路，否则本王还找不到这条密道。"他一剑结果太监，转身朝沈荟荟伸手，"走吧，卿卿。"
这一声呼唤，跨越生死，终于不再是梦中呓语。沈荟荟将手放入他掌心，两人并肩走向点将台。台下万千火把如星河倾落，照亮他们交握的十指。
"此战过后..."萧钰低声道，"我补你一场真正的婚礼。"
沈荟荟望着他坚毅的侧脸，恍然看见前世雪地里那枝他亲手插在她鬓边的红梅。这一次，终于能等到看桃花的季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