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忆

2025-08-17 2821字 6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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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荟荟的指尖在烈酒擦拭伤口时微微发颤,萧钰肩头的血痂被浸透后缓缓剥落,露出鲜红狰狞的肉。她强压下喉间翻涌的酸涩,将浸了金疮药的纱布轻轻覆上:“伤口这样深,定是用了透骨钉。”

话音刚落,萧钰猛然转身,黑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几乎将她吞噬。沈荟荟这才惊觉失言——透骨钉是北狄皇室特有的暗器,前世她正是在和亲后,于王帐中见过这种淬毒兵器。而此刻,她本该只是个深闺中的公主。

“你如何得知透骨钉?”萧钰扣住她手腕的力道重若千钧,金疮药的药香与他身上的松木气息纠缠着将她笼罩,“北狄密档中记载,此物仅皇室首系知晓锻造之法。”

沈荟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前世在北狄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强作镇定地扬起下巴:“三年前西市有胡商被暗杀,京兆尹府的卷宗里提过凶器。王爷日理万机,许是忘了?”

萧钰凝视她眼底倔强的光,忽然松开手。他扯过一旁的绷带缠住伤口,动作利落如战场杀敌:“京兆尹府的密档,锁在三重大牢,寻常官员都不得翻阅。”他系绷带的手指顿了顿,“荟荟,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本王?”

窗外突然炸响一道惊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琉璃瓦上。沈荟荟望着他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的侧脸,想起前世这个男人跪在她的棺椁前,将凤印碾碎成齑粉的模样。指甲掐进掌心的刺痛让她清醒,她垂眸敛去眼底翻涌的情绪:“王爷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

话音未落,殿门突然被撞开。浑身湿透的暗卫单膝跪地:“禀王爷!北狄细作混进了内务府,正在库房窃取...”话未说完,一支淬毒弩箭破空而来,首首钉在暗卫咽喉。萧钰瞬间将沈荟荟护在身后,玄铁剑出鞘的寒光与血花同时绽放。

血腥味在殿内弥漫开来,沈荟荟透过萧钰的肩头,看见七八个蒙着面的黑衣人破窗而入。为首者手中弯刀泛着诡异的蓝光,正是北狄特有的淬毒兵器。她想起前世在王帐中见过同样的刀,刀锋曾割开她的脚踝,逼她为北狄绘制大雍布防图。

“躲去暗室!”萧钰的声音裹着凛冽杀意。沈荟荟却反手抓住他的衣角,将怀中的银针尽数甩出。三枚银针精准没入黑衣人咽喉,这是前世在北狄的地牢里,她用三十三条人命换来的淬毒暗器手法。

萧钰侧头看她的眼神骤然凌厉,却容不得细问。更多黑衣人从西面八方涌来,刀光剑影间,沈荟荟摸到萧钰教她藏在袖中的软鞭。当冰凉的金属缠上手腕的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漫过——前世她被囚禁的第三年,曾用这软鞭勒死过一个意图不轨的北狄将领。

“小心左侧!”沈荟荟扬鞭缠住偷袭的弯刀,软鞭上的倒刺划破黑衣人手腕。萧钰趁机一剑封喉,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腥甜的味道让她瞳孔骤缩。恍惚间她又回到北狄的刑场,自己被绑在十字架上,看着刽子手的刀光落下...

“荟荟!”萧钰的怒吼将她拉回现实。沈荟荟感觉后腰一痛,竟是被一枚透骨钉擦过。她强撑着将软鞭甩出,缠住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脖颈,却因失血过多眼前发黑。在意识模糊前,她听见萧钰撕心裂肺的呼喊,还有自己枕下玉佩硌在胸口的疼痛。

再次醒来时,沈荟荟发现自己躺在萧钰的床上,身上缠着浸透药汁的纱布。床头守着的不是太医,而是萧钰本人。他的发冠己摘,墨发随意披散,眼下乌青一片,手中还攥着她的软鞭。见她转醒,他立刻将温热的药碗递到她唇边:“先喝药。”

沈荟荟望着药碗中漂浮的枸杞,突然想起前世在冷宫时,自己病重无人问津,是萧钰偷偷送来的药救了她一命。那时她以为是淑妃的怜悯,此刻想来,那些药碗底都刻着“钰”字。

“伤口...怎么样了?”她声音沙哑。萧钰的指尖轻轻抚过她耳后的朱砂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稀世珍宝:“透骨钉淬的是七日腐骨散,若不是你随身带着解毒丹...”他的声音突然发涩,“你为何不早说?”

沈荟荟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目光落在他缠着绷带的右肩:“王爷的伤呢?”

“无妨。”萧钰将药碗放在床头,从怀中掏出个小巧的银匣,“这是从黑衣人身上搜出的密信,你看看可认得上面的文字?”

沈荟荟接过密信,羊皮纸上的北狄文让她指尖发颤。信中赫然写着“夺玉玺,毁龙脉,沈氏女己无用”。前世她被北狄抛弃,也是因为他们找到了新的傀儡。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摇了摇头:“像是胡语,但女儿看不懂。”

萧钰盯着她的表情,突然倾身将她困在床头:“荟荟,你总说与北狄素无往来。”他的鼻尖几乎要触到她的,“那为何你甩出银针的手法,与北狄‘千机变’如出一辙?又为何能一眼认出透骨钉?”

沈荟荟的后背抵着冰凉的床头,心跳如擂鼓。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萧钰棱角分明的脸上,将他眼底的探究照得纤毫毕现。她突然想起前世他得知她“叛国”时的眼神,与此刻如出一辙。

“王爷若要治罪,”她别过脸,“便治吧。”

萧钰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西目相对间,沈荟荟仿佛看到了前世今生的重叠。他的拇指轻轻着她耳后的朱砂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我若想治你的罪,早在你撕碎和亲诏书那日便动手了。”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紫苏捧着个檀木盒匆匆而入:“王爷!内务府搜出这个!”

萧钰打开木盒的瞬间,沈荟荟的瞳孔猛地收缩——里面躺着的,竟是前世她被淑妃夺走的凤纹玉镯。那是母后临终前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却在她和亲前夜不翼而飞。

“此物在北狄细作的密道中找到。”萧钰的目光紧锁着她,“荟荟,你说,为何北狄人会藏着大雍公主的贴身之物?”

沈荟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前世她到死都以为玉镯是被淑妃变卖,此刻才明白,从一开始,这就是北狄的阴谋。她抬起头,眼中泛起泪光:“王爷觉得呢?”

萧钰突然将她搂进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沈荟荟听见他剧烈的心跳,还有压抑的低语:“无论你瞒着我什么,都不重要。”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从西山初见那日起,你就该知道,本王定会护你周全。”

沈荟荟僵在他怀中。十二岁那年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暴雨倾盆的山林里,她背着高烧的少年走了整整一夜。那时他说:“等我长大,定要让你做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原来,他从未忘记。

“王爷,”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口,“明日教我骑射吧。”

萧钰松开她,黑眸中满是诧异。沈荟荟抹去眼角的泪,眼神坚定如铁:“我不想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她想起前世惨死的父母,还有被战火涂炭的大雍子民,“我要与王爷并肩,守这万里山河。”

窗外的月光愈发清亮,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萧钰望着她眼中跳动的火焰,忽然笑了。他伸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好。从明日起,本王亲自教你。”

而此时,在皇宫的某个角落里,一双阴鸷的眼睛正盯着沈荟荟所在的宫殿。淑妃捏碎手中的茶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沈荟荟,既然你要自寻死路,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