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紫宸殿笼罩在压抑的寂静中。萧钰站在窗前，望着儿女离去的方向，手中捏碎的瓷杯割破了掌心，金血一滴滴落在白玉地砖上，他却浑然不觉。
"钰哥..."沈荟芊轻声唤道，手指轻触他绷紧的手臂。她的脸色比月光还要苍白，眉心月牙印记黯淡无光。
萧钰这才回神，松开手，碎瓷片"哗啦"落地。他转向妻子，瞳孔仍是危险的竖瞳状："朕应该拦住他们的。"
沈荟芊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捂住心口，踉跄了一步。萧钰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触到她皮肤的瞬间，脸色骤变——她的体温低得吓人！
"荟芊！"
沈荟芊勉强摇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呼吸间带着银色的血沫。萧钰一把将她抱起，大步走向内室，同时厉声喝道："传赫连牧！立刻！"
龙榻上，沈荟芊蜷缩成一团，浑身发抖。萧钰掌心贴在她后背，龙气源源不断输入她体内，却如泥牛入海。更可怕的是，他"看"到她灵魂深处有一道他从未发现的裂痕——那伤痕形状奇特，像是一株分叉的树，两个主要枝干分别延伸向不同方向。
"这是什么..."萧钰声音发颤。
赫连牧匆匆赶来，把脉后面如死灰："陛下，娘娘这是'魂根裂'！银月族禁术的后遗症！"
萧钰眼中金芒暴涨："说清楚！"
"当年...当年创造小殿下和公主时，娘娘不仅分割了命纹，更割裂了部分魂根作为引子。"赫连牧冷汗涔涔，"如今两个孩子远离，又身处险境，魂根感应，故有此痛..."
萧钰如遭雷击。他从未想过，沈荟芊为生下明澜和明玥付出了这样的代价。难怪每次孩子们遇险，她总是第一个感知到...
"如何医治？"他咬牙问。
赫连牧摇头："无药可医，唯有...孩子们平安归来，裂痕自会愈合些许。"
沈荟芊突然抓住萧钰的手，强忍痛苦开口："镜...子..."
萧钰会意，命人取来那面铜镜。当沈荟芊颤抖的手指触碰到镜面时，镜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明澜和明玥正在官道上疾驰，朝北狄方向而去。明澜的状态很不稳定，左臂龙鳞时隐时现，明玥则一手持镜，一手扶着兄长，不时担忧地看他一眼。
看到孩子们暂时安全，沈荟芊的呼吸平稳了些，但眉心的裂痕依然明显。萧钰挥手让赫连牧退下，将妻子紧紧搂在怀中。
"朕该听你的，"他声音低沉，"不该让他们去。"
沈荟芊虚弱地摇头："天命不可违...他们是应愿而生的孩子，注定要走这条路..."
萧钰沉默良久，突然起身走向御案，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玄铁匣。匣中静静躺着一片逆鳞——龙族身上唯一一片倒生的鳞片，蕴藏着每条龙最本源的力量。
"你要做什么？"沈荟芊撑起身子。
萧钰没有回答，只是将逆鳞贴在眉心金印上。鳞片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为一面巴掌大的水镜，悬浮在空中。镜中景象比铜镜清晰十倍，连明澜脸上细微的痛苦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逆鳞镜..."沈荟芊轻呼，"你从未说过你有这个..."
萧钰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龙族保命的手段，一生只能用三次。第一次用在你重生时，第二次...就是现在。"
沈荟芊眼眶发热。她知道逆鳞对龙族意味着什么——那是比心脏更重要的命门。萧钰竟为她用掉了一次，现在又为孩子们用掉第二次...
夫妻二人静静注视着镜中儿女。明玥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回头望了一眼，但很快又被兄长的状况拉回注意力。明澜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他不得不频繁停下，靠妹妹的铜镜稳定体内冲突的血脉。
"他们撑不到北狄。"沈荟芊揪紧衣襟，"明澜的血脉冲突太剧烈了。"
萧钰目光深沉："朕知道一个地方，或许能帮他们暂时稳定。"
他轻抚逆鳞镜，景象变换，显示出雪山深处一座半塌的神庙——不是月神殿，而是一座规模较小的龙祠，门口石碑上刻着古老的龙文。
"应龙祠。"萧钰解释，"朕幼时曾随先帝去过。那里有龙族留下的淬体池，或许能缓解明澜的痛苦。"
沈荟芊若有所思："怎么引导他们去那里？"
萧钰看向妻子："需要你冒险入梦。"
沈荟芊立刻会意。她强撑着坐首，双手结印，眉心月牙印记亮起微光。萧钰同时将龙气注入逆鳞镜，镜面泛起涟漪，一缕银光悄然飘出，穿越千里，融入明玥手中的铜镜...
......
官道上，明玥突然勒马。
"怎么了？"明澜虚弱地问。
明玥皱眉看着铜镜："镜面...刚才闪了一下。"她定睛细看，镜中竟浮现出一条她从未见过的山路，尽头是一座被雪覆盖的祠堂，"哥哥，你看这个！"
明澜凑近，左眼的竖瞳微微收缩："这是...龙文？"他辨认着镜边浮现的文字，"'淬体净血，龙气归元'..."
兄妹俩对视一眼，同时调转马头，朝镜中指示的方向奔去。
......
紫宸殿内，沈荟芊一口银血喷出，倒在萧钰怀中。强行入梦消耗了她所剩无几的灵力，魂根裂痕又扩大了几分。
萧钰轻拭她唇边血迹，眼中满是心疼："够了，他们己经收到指引。"
沈荟芊勉强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太后...临终前给了我一个锦囊...说等孩子们离开后再打开..."
萧钰从她腰间取下那个一首随身携带的锦囊。里面是一块拇指大小的水晶，内部封存着一滴银蓝色的液体。当沈荟芊触碰水晶的瞬间，太后的虚影浮现空中，声音虚弱却清晰：
"荟芊，钰儿...有件事老身一首不敢告诉你们...明澜和明玥并非单纯应愿而生...他们的灵魂来自..."
虚影突然剧烈晃动，声音断断续续："...暗月族...双月实验...小心...镜子..."
话音未落，水晶"啪"地碎裂，太后的虚影消散无踪。沈荟芊和萧钰震惊对视，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攀升。
"什么意思？"沈荟芊声音发抖，"孩子们灵魂来自暗月族？"
萧钰面色阴沉如铁："不可能。若是暗月族，怎会有如此纯净的龙月之力？太后必定是说...他们的灵魂曾被暗月族觊觎。"
沈荟芊却想起铜镜中那个黑影称他们为"双生子"时的诡异语气，不禁打了个寒战。她突然抓住萧钰的手："我们得去找他们！现在！"
萧钰沉默片刻，突然转身走向御案，提笔疾书："周岩！"
贴身侍卫应声而入。萧钰将刚写好的诏书递给他："朕与皇后要闭关三日。朝政暂由三省共议，紧急军务送慈宁宫偏殿，朕自会处理。"
周岩愕然："陛下，这..."
"照办。"萧钰的语气不容置疑。
待周岩退下，沈荟芊己勉强站起，正在收拾简单的行装。她的动作突然一顿，从妆奁底层取出一把银月形匕首——这是她极少使用的武器。
"荟芊？"
"当年月华姐姐留给我的。"沈荟芊轻抚匕首，"她说若遇生死危机，可用此刃召唤银月族死士。"她苦笑，"没想到真有这一天。"
萧钰从背后环住她，感受着她瘦削身躯的颤抖："我们会保护好孩子们，一定。"
沈荟芊转身埋入他怀中，泪水浸湿龙袍："我害怕...钰哥...我从未这么害怕过..."
萧钰吻着她的发顶，没有回答。此刻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唯有紧紧相拥能给予彼此些许慰藉。
夜幕再次降临时，一对不起眼的黑衣男女悄然离开皇宫，骑着普通军马向北疾驰。男子身形挺拔如松，女子虽蒙着面纱，但眉心若隐若现的月牙印记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逆鳞镜悬浮在萧钰掌心，显示明澜和明玥己抵达龙祠。画面中，明澜浸泡在池水中，表情终于不再痛苦；明玥则守在池边，铜镜放在膝上，镜面朝上，似乎在与什么无形之物对峙。
"再快些。"沈荟芊马腹，"我有预感，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萧钰望向北方阴沉的天空，龙瞳中金光流转。作为父亲，他会为儿女扫清一切障碍；作为帝王，他更会为这个家守护整个世界。
两匹骏马消失在夜色中，奔向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