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生产队院子里人声嘈杂。队长站在台阶上点名，见程野举手出来：“队长，我今天请一天假，去镇上置办东西，下午摆席。”
“摆席？”有人小声嘀咕，眼神怪异地看了江妍一眼。
队长皱了皱眉，显然早知道这事：“行，你这是成家，队里得给个面子，不过别耽误大伙干活。上午各干各的，下午再热闹。”
程野点了头，转身挑起竹筐出门，脚步利落。
镇上集市热闹非凡，冒着白气的豆腐摊、挂着腊肉的肉案、摞得高高的萝卜白菜，把早上的寒气冲得暖了几分。程野先去肉摊，指了两条猪腿，又要了五斤肥瘦相间的五花，摊主笑着说：“大日子啊？你小子要成家了啊？”
程野笑了笑把钱付了，把肉放进筐里，又在喜糖摊前站了许久。红白糖纸格外显眼，他挑了两斤红糖、两斤白糖，糖纸边角捏得整齐。顺道又买了粉条、香料，还有两斤白面，够做几大锅菜。
临走前，布店老板娘喊住他：“程野成家了媳妇可得好好对待啊！”
他只是淡淡一笑，没多说话，挑着满筐的东西往回走。
江妍在院里等得不时探头往路口看。她手上忙碌着，把自己那点东西收拾成几包，几件换洗衣裳、一只搪瓷缸、一个装针线的小木匣。搬过去也用不了多久。
等程野进了院，她第一眼就看见那筐的分量，忍不住问：“买这么多？”
“难得热闹一回。”程野把筐放下，顺手抹了把额头的汗，“也让人知道咱的事。”声音不重，带着几分笃定。
李婶和两个婆子早早到了，被队长喊来的。李婶看着食材，笑着道：“这菜够咱炖个痛快的，下午得让人吃个撑。”
她们动作利落，一个劈柴添火，一个择菜洗葱，锅里很快咕嘟咕嘟地炖起红烧肉来，香气顺着冷风飘出去老远。
豆豆像只小耗子似的，在院子里来回跑，一会儿搬个小板凳，一会儿端来一碗凉水：“娘，你喝口水。”江妍接过，轻声道谢，还顺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
院外时不时有人探头，三三两两走进来，有的嘴上笑着说恭喜恭喜，眼里却带着打量；有的干脆凑到厨房门口看菜，一边小声嘀咕：
“这可真会摆谱啊，还喜糖呢。”
“人家退伍兵，兜里有底气呗。”
声音不大，却能落进耳朵里。江妍听见了，只是抿了抿唇，低头继续切葱。
到下午下工时，几个被队长派来的年轻小伙抬来了桌凳，放在院里整整齐齐摆好。妇女们端着盆子进出，碗筷叮叮当当地响。
西张大桌，很快摆满了菜：红烧肉、白菜炖粉条、油焖豆角、萝卜排骨汤，外加几盘切好的凉菜，桌角还放着喜糖包，红白糖纸在昏黄的夕阳里格外亮眼。
队长端起杯子，笑道：“今天是程野的大日子，大伙来喝一口！”
一阵笑声和碰杯声响起，有人夸菜香，有人只顾夹肉。程野不多说话，给江妍夹了一块最嫩的肉。
她抬眼看他，没说什么，心里却清楚，这席面不只是吃饭，也是他替她撑的一份场子。
席散，人走得快，院里只剩搬东西的几个人。李婶帮着把江妍的铺盖卷和木匣搬到程野家东屋，笑着说：“这下是自己家了，收拾收拾就能住。”
江妍东西不多，不一会儿就铺好炕。豆豆抱着自己的小被卷跟在她身后：“娘，我睡哪儿啊？”
“你睡娘屋。”江妍把被子铺在炕角，笑着拍拍他的小手。
天色渐暗，西屋的灯亮了，透过窗纸映到院里，暖黄色的光里带着一点新生活的气息。这场婚事，算是在人前坐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