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得见真神

2025-08-18 2512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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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得见真神

三天后。

在邱富海家吃过中午饭,逗弄了一会儿龙凤胎姐弟,梁金涛就出门了。

十一月的风裹着河滩的沙砾,在土路上打旋。

梁金涛坐在花五十块钱雇来的三蹦子的车斗里,双手紧紧抓着栏杆。

车斗里的帆布包撞得 “咚咚” 响,里面装着从药酒厂带的 1977 年枸杞苁蓉酒,瓶身上的标签已经泛黄,却被他用软布擦得发亮。

“师傅,还有多远?” 他朝驾驶座喊,风声把声音撕得零碎。

三蹦子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是邱富海找来的稳当人。

他往前方指了指:“过了那道梁,看见冒烟的地方就是。老邹家的酒坊,大老远就能闻见味儿。”

梁金涛顺着他指的方向望。

远处的土梁像条卧着的黄狗,梁下的村子藏在白杨树里,只有一缕淡白的蒸汽从树梢冒出来,在灰蓝色的天上扯出细痕。

他这才松了口气。

从祖厉县城出发,三蹦子颠了两个钟头,路过三个岔路口,问了七个村民,总算快到了。

三蹦子刚拐过土梁,一股醇厚的酒香就顺着风飘过来,混着粮食的甜和柴火的焦,比他收过的任何一味药材都让人踏实。

车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停住,梁金涛给三蹦子师傅递给一盒烟,让他在这等着自己,拎着帆布包往冒烟的方向走。

路是踩出来的土路,坑坑洼洼的,脚底下的胶皮鞋沾了层黄土。

两旁的院墙矮矮的,墙头爬着干枯的牵牛花藤,有几户人家的窗台上摆着空酒坛,坛口的泥封裂着细缝。

不用问,都是买老邹的酒留下的。

越往里走,酒香越浓。

转过一个窄窄的巷口,眼前突然亮了。

一户院子的木门虚掩着,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 “邹记酒坊”。

院子里飘着白汽,从东厢房的窗缝里挤出来,在阳光下像团流动的云。

梁金涛刚推开木门,就听见 “吱呀” 一声,一个老头儿从蒸汽里钻了出来。

这老头儿的打扮实在扎眼。

眼瞅着就要到十一月了,下身就穿条蓝布大裤头,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结实的肌肉;上身是件对襟盘扣褂子,领口敞着,能看见胸膛上的汗珠;脚上蹬着双圆口千层底布鞋,鞋面上沾着点酒糟。

他站在蒸汽里,鬓角的白胡子沾着水汽,倒像年画里的酒仙。

更奇的是他的脸。

剃着锃亮的光头,下巴上的胡子却留得老长,像团炸开的蒲公英;胡子上方,两只大眼睛瞪得溜圆,占了半张脸,看人时带着股直愣愣的劲儿。

“打酒?”

老头儿从腰间抽出条蓝布手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手巾上还沾着点黄米粒。

应该是刚蒸完的酒曲。

梁金涛赶紧把帆布包往身后挪了挪,客气地笑:“我找你们老板,麻烦……”

“有啥事儿跟我说。” 老头儿没等他说完就打断,手巾往肩上一搭,“老板就是我,我就是老板。

你要打酒就说打多少,找老板干啥?老板能管到打酒的事儿?”

梁金涛心里暗笑,有点后悔没带六爸来。

这脾气,跟六爸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直肠子,说话能噎死人。

他没接话,只是往厢房里瞥了一眼——里面摆着三个半人高的大缸,缸口盖着竹篾编的盖子,蒸汽就是从缸缝里冒出来的。

墙角堆着麻袋,上面印着 “晋北高粱”,袋口敞着,露出红亮的颗粒。

“能先尝尝吗?” 梁金涛问。

老头儿斜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从缸边拎起个巴掌大的小酒提,伸进最外面的缸里,舀了半提酒,往旁边的粗瓷碗里一倒。

酒液在碗里晃了晃,泛着浅黄的光。

梁金涛端起碗,先凑到鼻尖闻了闻。

有股淡淡的生涩味,像没熟透的果子。

他抿了一小口,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这个…… 差点意思。”

老头儿 “哼” 了一声,把碗往缸边一放,又换了个缸,舀了半提。

这次的酒颜色深了些,闻着有股焦香。

梁金涛再尝。

比刚才的醇厚,却少了点回甘,像烧火时没掌握好火候。

“这个也不行。”

老头儿刚要瞪眼,又把话咽了回去,转身走到最里面的缸前。

这口缸看着最旧,缸身的釉色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陶土。

他掀开竹篾盖,一股浓郁的酒香 “轰” 地涌出来,差点把梁金涛熏个趔趄。

小酒提伸进缸里,这次舀出来的酒,在碗里像流动的琥珀。

梁金涛刚抿了一口,眼睛就亮了。

先是高粱的烈,接着是粮食的甜,咽下后嗓子里还留着股绵长的香,像八爸酿的米酒,却比米酒多了层醇厚。

“就是这个!”

老头儿这才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从烟荷包里挖了烟丝,往烟袋锅里塞:“小伙子,不打听价就敢尝?

我这酒,可比供销社的贵三成。”

梁金涛笑了,把帆布包放在石桌上,掏出那瓶 1977 年的枸杞苁蓉酒。

轻轻往老头儿面前推了推:“邹叔,我是奔着您这 53 度陈高粱来的。但我更想跟您聊聊这个。”

老头儿的目光落在酒瓶上,突然愣住了。

他放下烟袋,拿起酒瓶,手指在标签上着 ——“柳河乡药酒厂” 几个字已经模糊,却还是能认出来。

“你从哪儿弄来的?”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

“柳河乡药酒厂。” 梁金涛看着他的眼睛,“我前几天去过,准备承包了那儿,想请您回去。”

老头儿把酒瓶往桌上一放,酒液在里面晃了晃。

他重新拿起烟袋,点着了,猛吸了一口,烟圈从鼻孔里冒出来:“那破地方还没黄?”

“快了。” 梁金涛没绕弯子,“但我想让它活过来。

您也知道,现在的酒不行了,我尝过,涩得像没熟的柿子。”

老邹斜了梁金涛一眼:“听你的口音,像是河上游的,怎么想起跑这么远折腾来了?”

梁金涛笑说道:“邹叔,机缘巧合吧,我是倒腾药材的,喝了几次你们酒厂的药酒,说实话感觉挺好喝的……”

老邹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你喝的肯定不是最近几个月酿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