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补丁比裤衩子上的多
“那可不行。” 梁金涛早防着这一手,笑着摆手,“我刚才已经把钱给站柜台的杨姐了,让您出面,就是为了便宜点。”
他知道老泰山疼女儿,可这钱不能让老人出——小舅子八月底就要去省城读大学,四年时间可不少花钱。
买了车胎,翁婿俩蹲在骡车旁说了会话。
赵泰宁摸着簇新的车胎,纹路清晰,还带着橡胶的腥气,忍不住念叨:“秀芬这胎也快到日子了,你准备啥时候送她去市人民医院检查,路过时把她妈接上,让她在医院照顾着。”
“我知道。”
梁金涛应着,心里暖烘烘的。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赵泰宁的白发上,闪着银光。
这老人,以前因为自己顽劣,总看不上他,现在却恨不得把自己的棺材老本都贡献出来帮衬他。
往回赶时,日头往西斜了点,风里总算带了点凉气。
快到吊桥时,梁金涛远远看见两个人赶着牛车往桥上走——是吴有成和杨栓娃。
他心里暗乐,赶紧跳下车,拽紧缰绳让骡子停在路边。
这吊桥当年是按最宽的骡车设计的,窄得很,两头的车遇上了,必得有一头在桥头的宽敞处等着,不然到了桥中间准得顶牛。
梁金涛看着吴有成的牛车慢悠悠上了桥,拽着缰绳让大红骡子再次往栏杆跟前靠了靠。
“哎哟,这不是梁老板吗?” 吴有成在桥上看见了他,扯着嗓子喊,语气里带着酸溜溜的嘲讽,“今天怎么亲自去交货了?韦小强撂挑子不干了?”
他说着,还故意让老牛往梁金涛这边靠了靠。
大红骡子大概是被牛头上的尖角吓着了,猛地往后一缩,车尾巴差点撞到桥头的雷神山石头上。
梁金涛赶紧死死勒住缰绳,骡子 “咴咴” 地叫,前蹄在地上刨出几个小坑。
“一早一晚凉快,早去早回,免得晒得跟个孙子似的。” 梁金涛拍了拍骡子的脖子,慢悠悠地说道,“至于韦小强,我倒是想让他投奔那些管着手底下人吃香喝辣,隔三岔五还发一盒五毛钱纸烟的大老板,可人家不愿意啊!”
他说这话时,眼睛瞟了一眼坐在车辕上的杨栓娃。
杨栓娃正掏出手帕擦汗,听见这话,脸 “腾” 地红了——他昨天还因为吴有成动不动就给郭得旺他们发烟的事争吵过,这会儿梁金涛哪壶不开提哪壶,脖子都硬了。
想反驳,又怕落个 “孙子” 的名头,只能扭过头,假装看黄河,耳朵却红得快要滴血。
吴有成脸上的笑僵了,语气带了几分怒意:“这次卖了多少钱?”
“一百七八。” 梁金涛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收了,表情蔫蔫的,像是真的受了委屈,“这阵子买卖不好做,能有这些就不错了。”
他心里清楚,对付吴有成这种人,硬刚没用,得先示弱。
计划早已铺开,得让他们再得意几天。
等时机到了,再连本带利一起算 —— 他梁金涛,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吴有成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的气顺了点,哼了一声,赶着牛车过了吊桥。
杨栓娃始终没敢回头,车轱辘 “咕噜咕噜” 地响,像是在替他难堪。
梁金涛等他们走远了,才赶着骡车上了桥。
黄河的风从桥下钻上来,带着水汽的凉意在脸上扑过,舒服得他差点叹气。
桥板 “咯吱咯吱” 地晃,像是谁在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他望着远处渐渐模糊的吴有成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骡车慢悠悠地往前走,大红骡子像是也松了口气,脚步轻快了些。
太阳光把梁金涛和骡车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枕木铺成的桥面上,随着桥身微微的晃动,时而被拉长,时而被缩短,像是一场即将拉开序幕的大戏。
下午四五点钟,黄河边的峡口村被一层蒸腾的热气笼罩着,村头的老槐树叶子蔫得打卷,蝉鸣声嘶力竭,像是要把这沉闷的暑气撕开一道口子。
远处的黄河滩涂泛着白光,清洌洌的河水缓缓流淌,岸边的芦苇荡被晒得焦黄,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低声抱怨这漫长的酷暑。
就在这时,一阵 “吱呀吱呀” 的牛车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村庄的宁静。
金天恩和韦小强赶着武家老爷子的牛车回来了,车轱辘碾过村道上的碎石子,发出颠簸的声响。
老牛耷拉着脑袋,舌头伸得老长,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闷热的空气中瞬间消散。
梁金涛和赵秀芬正坐在院门口的树荫下歇凉,见牛车回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秀芬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行动有些迟缓,她走到牛车旁,伸手摸了摸车上鼓鼓囊囊的麻袋,指尖触到里面整齐的条形干货,惊喜地睁大了眼睛:“老表兄,这咋这么多?”
六妈廖凤英也凑了过来,她手里还端着刚纳了一半的鞋底,笑着打趣道:“老金头,你这可是真不怕车轱辘压冒炮了啊!
还是听韦小强说我家金涛今天买新车胎回来了,故意使劲装呢?”
金天恩抹了把脸上的汗,汗珠顺着他脸颊的沟壑往下淌,在下巴上汇成水珠滴落下来。
他喘着气说道:“表叔妈,您可别取笑我了。得亏今天去的是牛车,如果是骡车的话,至少还得再跑两趟,就这,还有几袋子好货没装上呢。”
梁金涛看着车上堆得像小山似的麻袋,眼里闪过一丝欣慰,他微笑着问道:“差多少没拉回来呀?”
“剩得有三百来斤,都搁在我家库房里了。”
金天恩回答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却又难掩收获的喜悦。
一旁的韦小强早就累得不行,他动作夸张地打了个趔趄,一屁股瘫坐在院墙边的麦草堆上,麦草被他压得簌簌作响。
“两姨哥,一会儿你去跟六表叔说一声,就算是打手电筒,也赶紧把车胎给换上吧!”
他一边揉着酸胀的腿,一边抱怨道,“哎呀,都知道武家老太爷节省,我没想到这么节省,内胎好坏不知道,外胎缝缝补补的,补丁摞补丁,比我当年穿的裤衩子上面的补丁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