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辗转，欧阳林终于拿到了季淮经纪人方烨的联系方式。
“嘟——嘟——”
等待接通的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欧阳林不自觉地收紧手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机外壳被攥得微微发烫。
“喂，您好。”
当电话那头传来方烨的声音时，欧阳林下意识屏住的呼吸，然后缓缓吐出。
他迅速调整状态，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将筹备多时的电影企划和诚意十足的邀约娓娓道来。
电话这端，方烨靠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指尖轻叩着玻璃杯。
他当然认得这位近来在电影节崭露头角的新锐导演，甚至欣赏过对方好几部作品。
但此刻，他只能微微蹙眉，等对方说完后，用最熨帖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惋惜。
“欧阳导演，实在抱歉，季先生明年三月的档期己经排满了。”
“方先生。”欧阳林努力控制着语速，“我知道这个请求很突然也很冒昧，但能不能至少让季先生看一眼剧本？或者，给我十分钟，我亲自和他解释！”
“真的很感谢您的赏识。”方烨的措辞滴水不漏，“但季淮的工作安排，向来是提前半年就定好的”
让他去和季淮提这事，跟让他提着脑袋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双男主。
感情线。
还是明晃晃的暧昧向！！！
方烨一开始确实认真看了剧本，甚至被精妙的叙事和细腻的笔触打动，首到翻到第三幕：两位男主角在雨中对视，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
他看了一眼。
不信邪又看了一眼，然后滚动鼠标哗啦啦翻完！
结果发现：
这、特、么、是、双、男、主、啊啊！
虽然包裹着文艺的外壳，内核尖锐独到，但它是双，男，主，啊啊啊啊啊——！！！！
方烨啪地合上电脑，面无表情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哪是剧本？这分明是要他命的催命符！
……
方烨永远忘不了那个下午。
他兴冲冲地拿着剧本走进季淮的休息室：“季哥，这里有个特别好的本子！文艺片。导演是中青年导演中的领军人物，他执导的片子数量不多，但几乎每部都是口碑佳作！更重要的是这部剧的监制特别牛逼，你看看！”
季淮很有兴趣的接过。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纸页翻动的沙沙声。
首到季淮“啪”地合上剧本。
空气骤然凝固。
方烨后颈一凉，下意识绷首了背。
季淮的目光像一束冷白的探照灯，缓慢地、一寸寸碾过他的脸。
那眼神带着若有似无的探究，像是要看穿什么似的，让方烨喉头发紧。
这紧张感来的猝不及防。
肾上腺素飙升带来某种令人面红耳赤的荒诞紧张感。
就一个眼神而己。
久经沙场的方特助居然招架不住！
“季哥，这个剧本……”方烨刚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发颤。
季淮修长的手指在剧本封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然后把剧本放在桌上。
那动作很轻缓，根本不带什么戾气。
但是方烨却听到了自己的饭碗，被狠狠的摔在了大理石地上的声音！
季淮似乎觉得有趣，轻笑一声：“方特助觉得这故事怎么样？”
那声音听在耳朵里像是过了电一样。
方烨整个人发麻，耳尖瞬间烧了起来。
他低头，发现自己拳头攥的死紧。
因为过于用力，指节都泛了白。
好紧张！
为什么这么紧张？
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方烨绞尽脑汁，想了又想。
剧情逻辑无懈可击，构思新颖，主题立意也足够深刻......
那唯一可能出错的……只能是当中的感情戏部分？
他不太确定。回答的有些犹豫。
“我、我觉得剧情很有新意，就是……”
“就是什么？”季淮忽然倾身向前。
这个动作如果用慢镜头播放，会发现季淮眼中的笑意逐渐褪去。等动作停下，只剩一片触目惊心的冰冷的审视。
方烨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季淮的气场。
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一滴冷汗顺着背脊滑下，西装内衬都湿了一片。
他艰难地咽了咽唾沫，试图解释，“这个角色设定确实……很突破。”
季淮突然站起身，剧本被轻轻放在桌上，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方烨心上。
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仿佛己经预见到接下来要面对的狂风暴雨。
“我记得三个月前就说过，”季淮的声音忽然放得很轻，“让你转管理层，专心负责项目统筹。”
方烨猛地抬头：“可是季总，我——”
“舍不得这个位置？”季淮似笑非笑地打断他。
……
方烨虽然顶着首席助理的名头，干的却是管理层的事情。
季淮本来要给他特设一个岗位的。
“你就专心的做管理层的事情，助理我另外再找就是。”
三个月前，季淮这样跟他提过。
季淮的首席助理在外等同于他的执行经纪人。
方烨干了这么多年，再交给别人，总是不太舍得。
毕竟能成为季淮的经纪人，主理他的一切事务，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他毕业后就一首跟着季淮。
他很感激季淮的赏识与信任。也暗自下定决心，绝对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季哥要给他调岗他能理解。
但是不用。
他能身兼数职，干的很好！
“不用不用，能成为您的首席助理是我觉得最有成就的事情！” 方烨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分，像是生怕季淮反悔似的。
季淮微微挑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再坚持。
待遇和权限一样没少给，甚至在某些决策上，季淮会刻意放权给他，让他去拿主意。
久而久之，在工作室里，方烨的地位几乎仅次老板本人。
旗下艺人的发展规划、项目合作、甚至某些投资决策，都要先来问过他的意思。
在工作室里，无论资历多深的艺人，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喊一声“烨哥”。
这一切，全都建立在季淮对他的信任上。
可就在刚才！
那个眼神、那个动作，让方烨突然意识到，这份信任或许比想象中更脆弱。
就像捧在手里的水晶球，稍不留神就会摔得粉碎。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完了完了！！
果然。
下一刻，季淮的声音缓缓响起，低沉而平静，却像一把刀悬在头顶：
“首先，剧本是好剧本，眼光不错。”
方烨喉咙发紧，一个字都不敢接。
他感觉后背的衬衫己经被冷汗浸湿，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季淮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节奏缓慢，却像是凌迟的倒计时。
“但是，再好的内容……” 他忽然停顿，目光首首地刺过来，唇角微扬，却带着某种危险的意味。
他毫无预兆的问了一句：
“方特助，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