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江迟还是回到了南山别墅。
还是他自己开车回来的。
站在别墅门前,夜风微凉,他忽然有些恍惚。
……所以,刚才那一场“离家出走”,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们心照不宣地避开了那个吻的话题,仿佛它从未发生过。
季淮带着他上楼,推开一间客房的门。
门被推开的刹那,阳光的气息轻柔地笼罩过来,像刚收下的棉被。
温暖、蓬松。
还带着一丝晒后的干燥甜意。
“这里每天都有阿姨来打扫。”季淮靠在门框边,暖黄的壁灯在他轮廓上镀了层柔和的边。
他微微侧身,声音放得很轻,“床单是今天刚换的。”
江迟的目光掠过整洁的床铺,最后定格在季淮脸上。
壁灯的光晕在他眉骨处投下浅浅的阴影,将那双总是冷淡的眼睛柔化得不可思议。
季淮忽然轻笑一声,喉结随着笑意轻轻滚动。“看这么认真?”
江迟这才惊觉自己盯得太久,仓促移开视线时,耳尖己悄悄漫上一层薄红。
季淮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被夜色浸润的温和:“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下。”
他的嗓音很低,像大提琴的尾音,在安静的房间里轻轻震颤。
江迟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指节微微发白。
他垂着眼睫,喉结动了动,才低声道:“......好。”
这个单音字在舌尖转了一圈,又补上一句:“叨扰了。谢谢。”
他低声道谢,垂着眼睫,看起来格外温顺。
这副模样和他清俊的外表极为相称,乖巧得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可季淮却忍不住想起舞蹈室里那个失控的瞬间。
他攥住自己的手腕,呼吸灼热,眼神里带着侵略性的占有欲。
而现在,他又变回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啧。
季淮无声地笑了。
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副面孔?
季淮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江迟的唇角掠过,喉结微微滚动,嗓音里像是沁了酒,低哑而暧昧:
“唔,以我们的关系……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我们的关系?
江迟呼吸一滞,心跳猛地加速,血液仿佛在耳膜里轰鸣。
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深呼吸,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在心里狠狠警告自己:
江迟!
忍住!
别失控!
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可睁眼的瞬间,季淮的目光依旧温柔而深邃,像是暗潮涌动的深海,无声地将他吞噬。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做出更疯狂的事。
“晚安!”
他几乎是仓皇地丢下这两个字,“嘭”地一声关上门,力道大得连门框都震了震。
季淮站在门外,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两秒,忽然低笑了一声。
他抬手摸了摸鼻尖。
像是自言自语般,对着门缝轻轻说了一句:“晚安。”
……
第二天。
江迟是被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阳光晃醒的。
他皱着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
看了一眼。
下午1:07。
“!!!”
他猛地睁大眼睛,一瞬间睡意全无。
这个时间,他早该在高导的剧场里排练了!
江迟蹭地坐起身,结果眼前骤然一黑,太阳穴突突首跳。
“嘶……”
他抬手按住额头,指节抵着眉心,试图缓解那股突如其来的眩晕感。
怎么回事?
我又没喝酒,为什么头这么晕?
有种宿醉不醒的感觉……
他还没理清思绪,房门忽然被人轻轻叩响。
“叩、叩、叩。”
三声,不紧不慢,礼貌而克制。
门外的人似乎并不急着催促,敲完便安静地等着,涵养极好。
“醒了吗?”
一道低沉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是季淮。
江迟浑身一僵,脑子还没完全清醒,下意识地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季淮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门口?!
下一秒,记忆回笼——
哦,对……我昨晚没回去。
我留宿在了南山别墅。
江迟张了张嘴,想回应,可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那股眩晕感仍未消散。
他愣愣的盯着门,半天没吱声。
门外的人静立了几秒。
没有回应。
门轴发出极轻的“吱呀”一声,季淮推门而入。
“醒了?”
晨光斜斜地漫进房间,江迟正坐在床中央,背脊绷得笔首,像一截被雷劈过的枯木。他的眼神涣散,还浸在未散的睡意里,连睫毛都凝着几分迟钝。
季淮眉梢微挑,嘴角噙了丝笑:“敲了半天没动静,还以为你睡过去了。”
江迟的目光缓慢聚焦,最终落在季淮手上。
一个托盘。
一杯水。
几样看不清的物件。
从江迟的角度,只能看见半杯水在微微晃动,水面折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跳来跳去。
“......那是什么?”
江迟的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喉间干涩得发疼。
“感冒药。”
季淮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
他走近时,拖鞋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托盘被稳稳放在床头柜上,玻璃杯底与木质台面相触,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你发低烧了。”
平静的陈述句。褪去了惯常的慵懒,此刻的季淮看起来格外认真。
江迟混沌的思绪还没理清,额前就传来冰凉的触感。
季淮手持额温枪的动作娴熟得像是做过千百次。
“滴”的提示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三十八度一。”季淮盯着显示屏,眉心不自觉地拧起,“不算低烧了。吃药。”
“......啊?”
江迟迟缓地眨了下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他的大脑像灌了铅,思绪黏稠得转不动。
是因为发烧才这么晕吗?
……难道是昨夜出溜那阵被冷风吹得?
江迟:“......”
季淮修长的手指捏着药盒在他眼前晃了晃,包装在晨光下泛着微光:“这个药可以吗?”
江迟眯起眼,模糊的视线艰难聚焦。
是那种最常见的退烧药。
他下意识点头,干燥的唇瓣微微分开:“嗯......”
指尖刚触到药盒边缘,季淮却突然转开手腕。那动作轻巧得像是在逗弄一只不听话的猫。
“我来。”季淮唇角勾起一抹浅弧,眼尾弯起的弧度比平时柔和许多。眼底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宠溺。
他熟练地拆开包装,铝箔纸发出细碎的声响,“病人就该有病人的自觉。”
江迟怔怔地望着他低垂的睫毛。迟钝的神经末梢终于开始苏醒,无数疑问如气泡般上浮。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熟门熟路的样子,到底来过多少次?
这个时间......他为什么会在家?
他今天怎么没去公司?
他不是一向忙得连轴转吗?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衬得室内愈发静谧。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悄然潜入,在季淮的侧脸游走,将他的轮廓描摹得格外柔和。
那些细碎的光点在他睫毛上跳跃,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忽明忽暗,像是夏日溪流里闪烁的粼光。
……他好温柔啊……
江迟怔怔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