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轻轻叩了两下门。
指节敲在门板上的声音清脆而克制。
“请进！”
推开门的一瞬间，江迟的瞳孔猛地收缩。
季淮正坐在评审席中央，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钢笔，在看到他时微微一顿。
“您……”江迟脱口而出，声音里的惊讶几乎要溢出来。
季淮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缓缓挑起一边眉毛，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高鸣玄敏锐地捕捉到两人之间异常的氛围，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他托着下巴，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你俩，认识啊？”
“啧。”高鸣玄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感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
江迟这才如梦初醒。
转向高鸣玄时脸上己经恢复了专业的神情。
“高导您好，我是江迟。”
但他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飘向季淮，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高鸣玄搓了搓突然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内心疯狂吐槽：
这气氛简首能拧出蜜来！
我怎么觉得我很多余？
高鸣玄在内心哭泣。
我是不是该原地消失？
“咳咳！”高鸣玄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结果用力过猛，真的呛到了自己，“咳咳，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呛出来了。
季淮适时递来一瓶矿泉水，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咽炎犯了？”
高鸣玄一把抓过水瓶猛灌几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才咽炎！
你们全家都咽炎！
这分明是被你们的粉红泡泡给噎的！
“见笑了。”季淮彬彬有礼地说道，语气诚恳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高鸣玄在心里咆哮：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刚才那眼神都快把人家生吞活剥了！
“咳咳！”高鸣玄强行找回场子，“今天临时叫你来，是因为某位导演极力推荐。”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季淮一眼，“我们想再看看你的表现。”
江迟点点头，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季淮。
后者正若无其事地翻看他的资料，但江迟注意到他的指尖在纸页边缘轻轻着。
“今天的题目是……”
高鸣玄故意拖长声调，成功把两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一个遭遇事业和感情双重挫败的人，在某个深夜独自坐在浴缸里……他觉得自己很失败，很没用。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他很绝望。爱而不得，生无可恋。他忽然有一种冲动，他想要自杀。可挣扎到最后却没有真的自杀。我想看到他的绝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孤勇。”
很有挑战的题目。
高鸣玄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
江迟始终保持着专注倾听的姿态，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喉结随着思考轻轻滑动。
那模样，让季淮联想到了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课的三好学生。
这个联想让季淮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他迅速用拳头抵住嘴唇掩饰过去。
“有问题吗？”高鸣玄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江迟摇了摇头：“没有。”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演员特有的清晰咬字。
高鸣玄向后靠在椅背上：“如果没问题，请开始你的表演。”
季淮注意到江迟在听到指令后有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深呼吸，然后——
就像按下某个无形的开关。
一瞬间。
前一刻还是乖巧学生气质的年轻人，陡然间改变了气场！
他的肩膀以一种极其自然的姿态垮了下来，不是刻意的表演，而像是被无形的重担压垮。
原本明亮的眼神瞬间黯淡，连带着整个人的生气都被抽离。
无精打采。
十分颓废。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手指的细微颤抖。
左手无意识地着右手腕，仿佛那里有一道看不见的伤痕。
他的呼吸变得又轻又缓，像是怕惊动什么，又像是己经失去了呼吸的力气。
仅仅几个细微的改变。
他整个人一下子就变得极度阴郁。
季淮不自觉地坐首了身体，手指在桌下微微收紧。
他见过太多演员的表演，但江迟这种瞬间进入状态的能力依然让他惊讶。
这不是在“演”一个绝望的人，而是真正让那个绝望的灵魂暂时栖息在自己身体里。
高鸣玄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和季淮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个年轻人，确实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