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青砖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江迟微微出神。
没走几步，凉亭旁的门童便拦住了他。
“先生，请问您是来参加舞会的吗？”对方彬彬有礼地询问。
“是。”江迟点头，递出邀请函。
门童仔细核对后，神情却略显犹豫。
他偷偷打量了一眼江迟的穿着。
休闲衬衫、黑色长裤，虽气质出众，但显然与今晚的场合格格不入。
“先生……”
门童斟酌着措辞，略带歉意地提醒，“今晚是化妆舞会，您的着装……可能有些太日常了。”
“化妆舞会？”江迟一怔。
他这才回想起，刚才驶入别墅区的豪车里，隐约可见夸张的礼服、华丽的斗篷，甚至有人戴着繁复的面具。
原来不是普通的晚宴，而是蒙面舞会。
“抱歉，我没注意。”江迟语气坦然。
门童被他这一眼看得耳根微热，连忙道：“没关系！我们这边有备用的服饰，您可以挑选合适的换上。”
他引着江迟走向凉亭旁的小屋，忍不住又偷偷瞥了一眼。
远看时，这人气质清冷疏离，像一幅水墨画；可近看时，灯光映照下，他的眉眼却透着一股锋利的俊美，偏偏唇角微扬，又冲淡了那股冷意，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请随意挑选，如果有合适的，可以首接穿走。”门童殷勤道，“对了，每位宾客都需要佩戴面具，这是今晚的规矩。”
“面具？”江迟挑眉。
“是的，刚才礼袋里发放的就是。”门童笑着补充，“您也可以在这里选一只。”
“好，谢谢。”
门童离开后，江迟环顾西周，目光很快被一只古朴的银黑色面具吸引。
他拾起面具。
指尖抚过上面繁复的暗纹。
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对着镜子戴上，又随手抽了一根墨色绸带，松松系在腰间，再坠上一枚墨玉。
瞬间，原本随性的装束便多了几分神秘感。
镜中人长身玉立，窄腰被绸带勾勒得清晰分明。
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却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深邃。
“还行。”他低笑一声，推门而出。
门童见他出来，眼睛一亮。
明明只是简单的装束，却莫名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像是古画里走出的侠客。
清冷又张扬。
“先生，沿着这条小道首走，就能到别墅了。”门童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嗯。”江迟点头，迈步向前。
夜色渐深，南山别墅的灯火在树影间若隐若现。
江迟踩着沙沙作响的落叶拐过树丛，欢快的圆舞曲声混着香槟气泡的轻响扑面而来。
他脚步微顿。
眼前景象恍若被施了魔法：
穿着鲸骨裙的灰姑娘正与吸血鬼伯爵共舞，精灵翅膀上的金粉簌簌飘落，而南瓜马车里坐着个戴王冠的骷髅。
月光给所有狂欢者镀上银边，仿佛某个异世界的入口在此刻悄然洞开。
他的出现像颗石子投入湖面。
中式立领长袍在西洋幻境中格外醒目，腰间玉带将身形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那人短发，戴着黑色面具。
不知是男是女。
如果是个男的，这腰臀比，就很夸张了。
但如果是个女的，这身高，也太高了……
几个女巫装扮的姑娘咬起耳朵：“那是反串吗？”
“可那肩膀线条分明是男人……”
万众瞩目的感觉并没有让江迟有一丝尴尬的怯意。
黑色面具下，江迟嘴角微扬。
他信步穿过人群，水晶吊灯的光斑在他衣襟刺绣上游走。
侍者托盘里的香槟被随手取下。
却在转身时撞进一道视线。
银白面具的男子斜倚罗马柱，面具上缠绕的玫瑰藤蔓间，一双眼睛正灼灼望来。
“你这装扮……”熟悉的声音带着红酒般的醇厚，“让我想起《夜宴图》里走出来的贵族。”
酒杯在江迟指间轻颤。
季淮！
他竟真的来了。
他竟然会主动过来搭讪？！
江迟恍惚了一下。
那人就从他身后走到了眼前。
季淮戴着一面银白色面具。
富丽堂皇的花纹衬得他华贵又神秘。
面具后的目光不加掩饰，上下看他。
“嗯，这面具选的也非常好，非常符合你的气质。”
“我什么样的气质？”
江迟偏了偏头，更靠近他一点，然后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么一句。
也不知季淮是否认出了他的声音。
江迟只觉那本来慵懒的目光突然聚焦在他脸上！
那目光极具压迫性，像是要烧融他脸上的面具似的。
季淮怎么也没想到。
又是他。
江迟……
季淮记得这个名字！
那天之后，柳如岚又在他面前叽叽喳喳了好久，重复最多的就是上面那两个字。
所以，就算他刻意想要忘记……也没有机会。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受邀参加高晓蕊生日宴的，无不是名流权贵。
季淮向来对这类场合兴致缺缺。
今日破例出席，也不过是碍于家族情面。
江迟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是某个家族的私生子？
季淮眯了眯眼。
目光在对方身上逡巡，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那个被打断的吻。
记忆里的触感清晰得过分，唇齿间的温度、呼吸的节奏、甚至那微微颤抖的指尖……
光是想想，就有点口干舌燥。
就，很招人。
季淮喉头滚动一下。
那是一个闷闷的笑。
“你笑什么？”江迟好奇。
季淮唇角微勾，面具外的半张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蛊惑。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哦，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是谁？”
他认出我了？！
江迟心头一跳，指尖不自觉地攥紧酒杯。
但下一秒，季淮却摇了摇头，语气慵懒：“很可惜，我一时想不起来。”
他顿了顿，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江迟腰间，“听声音，应该是个男的。”
季淮的视线落在江迟腰间的绸带上。
这墨色的绸带真的是点睛之笔。
它把过于宽松的丝质衬衣完全收束成了另一副模样。
江迟刚松一口气，又听他低笑着补充：“可这腰围……又像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