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默许纵火

2025-08-16 2284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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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居内室的灯,亮了一整夜,也终于在天光微熹时耗尽了最后一丝灯油,无声地熄灭了。阮棠枯坐在依旧晦暗不明的窗边,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奶娘的血泪遗言,慕姨娘母女的滔天罪行如同最沉重的大山压在她的心头。谢晏屿那个冰冷的“可”字,虽然为她撕开了一丝微光,指明了行动的方向,然而胸中的恨意,却并未因方向的确立而有丝毫平息,杀母之仇!多年迫害之恨!每一条都罪无可赦!让她寝食难安!可是现在她是摄政王妃!是身处权力旋涡中心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谢晏屿的颜面和朝堂的稳定!贸然对慕氏母女下手,一旦事发世人会如何议论?摄政王妃因为私愤杀人?这将成为震惊朝野的丑闻!那些早就看谢晏屿不顺眼的政敌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至!弹劾!攻讦!指责谢晏屿连一个内宅妇人都管束不好!指责他纵容王妃行凶!甚至……可能被有心人利用,引发朝堂动荡!就在这时!门外毫无预兆地传来海棠刻意压低、却难掩紧张和一丝慌乱的声音:“小姐!殿下……殿下来了!己经到门口了!”

什么?!谢晏屿来了?!阮棠心中猛地一惊!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他怎么会在这个时辰突然过来?!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这个念头让她浑身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她慌忙地将那个被汗水濡湿、墨迹晕染的纸团塞入袖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飞快地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发鬓和衣襟,才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道:“请……请殿下进来。”门被轻轻推开。谢晏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宽袍广袖,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在晨光微熹中显得愈发冷峻。他迈步走进来,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平静地扫过阮棠略显苍白、眉宇间难掩一丝焦躁和疲倦的脸庞,随即,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书案——那上面还残留着她之前疯狂写字时溅出的几点新鲜墨迹,以及那张被揉皱又摊开、墨色未干的宣纸上残留的……一个凌厉狂放的“火”字偏旁?是的,那时她差点被理智冲昏头脑,奋笔疾书的写下烧了两个大字

他眼神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凝,却没有丝毫停顿,径首走到书案前。他的目光扫过那个残留的“火”字痕迹,又仿佛不经意地掠过阮棠紧攥着、微微颤抖、藏于袖中的手。阮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他看到了?他会不会……猜到了?谢晏屿没有说话。他伸出手,不是去拿什么,而是自然而然地拿起了阮棠刚刚用过的、笔尖还带着湿意的那支紫毫笔。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只是在欣赏一支好笔。他优雅地蘸了蘸砚台中残留的、新鲜的黑亮墨汁。

然后,在阮棠紧张的目光注视下,他提起笔,并没有写字,也没有看阮棠。他只是用饱蘸浓墨的笔尖,极其随意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在她刚刚写下“烧”字痕迹的纸张上,非常随意地点了下去!重重的、的一点!墨点迅速晕开!深黑的墨色恰好覆盖在“烧”字那最后一笔、向上挑起的末端!如同一个巨大的句号,又像一个精准的标点,终结了那个狂野的笔画!阮棠的心猛地一缩!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墨点和那个被覆盖的狂草!

做完这一切,谢晏屿面无表情地放下笔。他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阮棠,声音低沉平缓,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天气状况:“栖霞居的佛堂……昨夜走了水。”

轰!阮棠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谢晏屿!佛堂走了水?!昨夜?!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她明明……谢晏屿迎着她震惊无比的目光,眼神依旧深邃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继续清晰地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她的心上:“火势不大,只烧毁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杂物和废弃经卷。”他刻意加重了“无关紧要”和“废弃经卷”几个字,目光若有似无地从阮棠紧攥的手上扫过,那眼神仿佛带着洞察一切的穿透力!“所幸……无人伤亡。”最后西个字,他吐得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意味。佛堂走了水?只烧了无关紧要的杂物和废弃经卷?无人伤亡?

这分明是……谢晏屿在替她善后!在为她……抹去可能遗留的痕迹!甚至……是在用一种她无法明言的方式,纵容了她内心深处那几乎压不住的、想要一把火烧掉仇敌巢穴的疯狂念头!他看穿了她的心思!看穿了她心中的暴戾和毁灭欲!他不仅没有斥责她,没有警告她,反而……用一种近乎默许的方式,替她做了她想做却不能做的事!烧了佛堂!烧了那些可能残留的巫蛊痕迹和阮晚晴模仿的经卷!断了她们的后路!也……给了她一个无声的宣泄出口?!这仅仅是对她的纵容吗?还是……一种更高明的警告?提醒她,有他在有些事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也不需要她留下把柄?只要她想……他可以做得更干脆,更漂亮?阮棠的心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疑惑、一丝劫后余生的后怕、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在她心中疯狂翻涌!她缓缓松开紧攥的手,

谢晏屿不再多言。他深深看了阮棠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又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随即,他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无声地离开了栖霞居。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只留下满地复杂难辨的心绪和一个冰冷的现实——栖霞居的佛堂,在昨夜,真的“走水”了。阮棠僵立在原地,许久许久。她缓缓弯腰,捡起地上那个皱巴巴的纸团。展开,上面那个被墨点覆盖的“烧”字,显得如此刺眼,又如此意味深长。她又抬眼望向窗外,仿佛透过重重庭院,看到了那片被大火吞噬又熄灭的佛堂废墟。

这个男人……谢晏屿……他到底……在想什么?这突如其来的默许纵火,是契约下的顺手“帮忙”?是对她利用价值的维护?是对她情绪的一种……隐秘的安抚?还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连她此刻也无法看透的谋算?阮棠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与谢晏屿这场交易,比她想象的,更深!更冷!也更……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