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夜。
皇宫西北角最偏僻处,那废弃多年的“揽月阁”早己被宫人抛诸脑后,沦为实打实的冷宫。寒风呼啸裹挟着一颗颗雪粒子,从破败窗棂的缝隙中钻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霉味、灰尘味,还夹杂着一股若隐若现、令人作呕的血腥与药渣混合的腐朽气息。
只见室内,一盏残灯在风中摇曳闪烁,昏黄的灯光将墙上斑驳的污渍和角落里层层堆积的蛛网映照得影影绰绰,仿佛无数张牙舞爪的鬼魅。在一张破旧不堪的木板床上蜷缩着一个身形单薄的人—————阮棠。
她身上仅裹着一件破旧得辨不出原色的薄袄,头发如同枯草般枯槁,凌乱地黏在满是冷汗的额角。脸颊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从眉骨斜划至下颌,皮肉外翻,深可见骨,伤口边缘己然溃烂流脓,散发着阵阵恶臭。这道伤口正是三天前,她那“好妹妹”阮晚晴用金簪亲手划下的“杰作”。剧痛日夜折磨着她的神经。但更要命的是她身体内的五脏六腑仿佛正遭受无数烧红的钢针的反复穿刺与搅动!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痛,这一切,皆因那杯“离魂散”!
是太子萧承逸亲手给她灌下的毒酒,美其名曰“赐她解脱”!她痛苦地蜷缩着,牙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床板缝隙留下一道道血痕。喉咙火烧火燎连吞咽口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残喘的喘息。意识在剧痛中渐渐变得模糊,濒死的绝望将她彻底淹没。
“吱呀——”,突然破败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更加刺骨的寒风随着推开的大门猛地灌了进来。一个身着华丽狐裘斗篷梳着精致飞仙髻的少女,在两名手提灯笼、面无表情的太监簇拥下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此人正是阮晚晴。她脸上挂着天真却又残忍的笑意,目光落在床上濒死的阮棠身上。“哟,姐姐,还没咽气呢?”阮晚晴的声音娇柔动听,却好似淬了剧毒的冰,“太子殿下赐的‘离魂散’,味道怎么样?妹妹我听说这毒啊,会让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五脏六腑慢慢烂掉,痛得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啧啧,真是可怜。”
她挪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阮棠眼中毫不掩饰此刻的得意与怨毒。“不过呢,姐姐你也别怪殿下。谁让你……挡了殿下的路呢?你一个镇国公府不要的弃女,一个脸都烂掉的丑八怪,你也配活着?”,阮棠拼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抬起眼皮。那双曾经明亮如星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慕晚晴。
“呵……萧承逸……”她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他……怕了?怕我……说出……他私藏……玉玺残图的……秘密?”阮晚晴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得更加灿烂:“秘密?只有死人才守得住秘密。”她俯下身凑近阮棠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带着恶意炫耀道:“对了,姐姐,告诉你个好消息。父亲……己经默许了我和殿下的婚事。等你这个碍眼的扫把星一死,我阮晚晴,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说着她目光贪婪地落在阮棠脖子上挂着的那枚用红绳系着的玉佩上。那玉佩鸽子蛋大小,通体血红内里仿佛有火焰在流淌——玲珑血玉!这可是国公府嫡女的象征!
“这破玉,你也配戴?”慕晚晴眼中闪过嫉妒与狠厉,猛地伸手粗暴地扯断红绳,将那块温润的血玉紧紧攥在手心!“啊——!”阮棠因剧痛与愤怒发出一声嘶哑的悲鸣,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别急,姐姐。”慕晚晴把玩着血玉,“还有件更有意思的事呢。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扔到这冷宫等死吗?可不只是因为你碍眼……”
她俯下身,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阴冷:“还因为……你根本就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你那个短命的娘苏婉盈,当年不过就是个爬床的贱婢!她生的孩子……早就被处理掉了!而我……才是真正的国公府嫡女!是母亲(慕氏)和父亲唯一的血脉!你……不过是个被调包的野种!一个……占了我十几年位置的……冒牌货!”
轰——!犹如惊雷在脑海中炸响!调包?!她不是阮擎苍的女儿?!那她究竟是谁?!还是说母亲苏婉盈……是被污蔑的?!
巨大的震惊与滔天的冤屈瞬间盖过身体的剧痛!阮棠猛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慕晚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似困兽般的嘶吼!她想要质问!想要撕烂这张恶毒的嘴!可毒药早己彻底摧毁她的声带与力气!她只能徒劳地张着嘴,任由冰冷的绝望与刻骨的仇恨,如藤蔓般瞬间缠绕勒紧她的心脏!,“好了,该送你上路了。”阮晚晴欣赏着她濒死的挣扎,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她后退一步,朝身后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一名太监面无表情地上前,手里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苦气味。那是最后一剂催命毒药!阮棠的意识逐渐模糊,视线也被血色填满。她最后看到的是阮晚晴那张得意扭曲的脸,和窗外那轮被乌云遮蔽、却仍透出血色光晕的……残月!
不——!,我不甘心——!若有来世……若有来世!!我阮棠!定要将你们加诸于我、于我母亲身上的痛苦与污蔑,千倍!万倍!奉还——!!
巨大的怨念与不甘在她灵魂深处爆发!下一刻,冰冷的药汁被粗暴地灌入口中!黑暗彻底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