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文娱切入点

2025-08-24 6269字 1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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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天花板上那条蜿蜒的裂缝,在黑暗中似乎还残留着林小雅指尖无意识描摹的温热触感。那句轻如叹息的“学长他…真的好厉害啊”,仿佛还带着少女唇齿间的清甜气息,在寂静的夏夜里悄然弥散。

而此刻,距离女生宿舍几栋楼之隔的校学生会活动中心,却如同沸腾的火山口,与夜的宁静彻底绝缘。这里临时充当了燕京大学年度校园音乐节的指挥部,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泡面味、廉价打印油墨的刺鼻气息,以及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绝望焦灼。

“完了!彻底完了!”活动部副部长,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被抓得像鸡窝的男生,发出濒死般的哀嚎。他面前堆着小山似的宣传单页、皱巴巴的舞台设计图、还有几件明显是东拼西凑来的、散发着可疑气味的演出服。他手里死死攥着一张打印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又像是催命符。“陈记烧烤撤了!他们说我们舞台位置不好,影响他们摊位生意!最后五万块赞助!五万块!飞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劈岔,在乱糟糟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房间不大,此刻却挤满了人。负责宣传的几个女生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把新印的海报往墙上贴,胶带扯得刺啦作响;两个男生满头大汗地调试着一台接触不良的二手音响,发出刺耳的电流嗡鸣;角落里堆着几箱瓶装水,旁边散落着啃了一半的面包包装袋。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糖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力。

“老王!冷静点!”一个梳着利落马尾、穿着干练白衬衫的女生猛地一拍桌子,她是音乐节的总负责人赵敏,此刻也是眉头紧锁,眼底带着浓重的疲惫,“嚎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场地租金押金都交了,设备租赁合同签了,宣传都发出去了!现在说差五万?这窟窿拿什么填?我们自己掏腰包吗?”她环视一周,目光扫过一张张同样写满焦虑和茫然的脸,“还有谁?还有哪个社团、哪个部门能挤出点经费?或者,哪个外联组的勇士,能连夜再出去化个缘?”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也到了强弩之末。

房间里瞬间鸦雀无声。只有那台破音响还在顽强地发出“滋啦…滋啦…”的杂音,像在嘲讽着他们的窘迫。化缘?谈何容易!音乐节年年办,商家早就被薅秃了,何况今年场地还偏了些。五万块,对一群学生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就在这片愁云惨雾几乎要将所有人压垮时,活动中心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林枫走了进来。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手里随意地拎着一个印着“极速达”logo的纸袋,里面似乎是几杯咖啡。他的出现,与这间被焦虑和绝望塞满的屋子格格不入。没有汗流浃背,没有气急败坏,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被这沉重气氛感染的迹象。他步履从容,像在自家后花园散步,脸上甚至还带着点刚处理完“极速达”日常事务的平静余韵。

“怎么了?气氛这么凝重?”林枫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赵敏那张写满疲惫的脸上,语气平和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他走到赵敏旁边的桌子旁,将纸袋放下,拿出几杯咖啡,自然地递了一杯给她,“刚在仓库那边忙完,顺路买了点喝的。”

赵敏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接过那杯温热的咖啡,指尖传来的暖意让她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随即是更深的无力感。她苦笑一声,指了指鸡窝头副部长手里那张催命符般的赞助列表:“还能怎么了?最大的赞助商临阵撤了,五万块窟窿,音乐节眼看要开天窗了。”她把情况快速说了一遍,末了,声音带着点自嘲,“林老板,你这‘极速达’生意红火,要不……友情赞助点?救救急?”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走投无路下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试探。她知道林枫的“极速达”刚起步,盈利有限,五万块绝非小数。

鸡窝头副部长和其他几个核心成员也下意识地看向林枫,眼神里带着一丝微弱的、连他们自己都不太相信的期待。

林枫没有立刻回答。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那份被揉得有些皱的赞助商名单,修长的手指在粗糙的纸页上轻轻划过。他的动作很随意,目光平静地扫过上面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陈记烧烤(己撤)、校园打印店(三千)、奶茶连锁A(五千)、奶茶连锁B(三千)……一排排数字后面,是商家精明的算计和学生组织的无奈。

他的指尖,最终停在了名单最下方,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上。

那里孤零零地印着三个字:零点乐队。

后面跟着的赞助金额栏,是刺眼的、巨大的空白。

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随着他的指尖,聚焦在了那个名字上。

零点乐队?那个……地下室里自嗨的、据说主唱脾气很臭、整天弹些没人听得懂的噪音的……零点乐队?赵敏愣了一下,眼神里满是错愕和不解。这和林枫有什么关系?

就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林枫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成竹在胸的、带着点玩味的弧度。他的指尖在那片空白上轻轻点了点,发出“哒”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就它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笃定。那语气平淡得像在决定午饭是吃面还是吃饭。

“啊?”赵敏以为自己听错了,手里的咖啡差点没端稳,“谁?零点乐队?林老板,你……开玩笑的吧?他们穷得连排练室的电费都要AA,哪来的钱赞助?而且他们那风格……”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意思很明显——那风格,小众得近乎孤僻,能拉来观众就不错了,还想当赞助商?

鸡窝头副部长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枫哥!那帮家伙!上次我们去沟通场地协调时间,那个主唱沈岳,叼着烟爱答不理的,差点没把我呛死!他们能赞助?他们连自己都赞助不了!”

林枫对他们的反应置若罔闻。他放下名单,端起自己那杯咖啡,浅浅抿了一口,眼神平静地看向赵敏:“音乐节最大的赞助商空缺,五万块,对吧?”

“对……”赵敏下意识地回答,脑子还有点懵。

“这个位置,”林枫的指尖再次精准地点在“零点乐队”后面那片刺目的空白上,“我‘极速达’要了。赞助金额,五万。”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轰——!”

房间里死寂了一秒钟,随即像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

“五万?!”

“‘极速达’?!”

“枫哥!你认真的?!”

惊呼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石破天惊的决定震懵了。五万块!对于刚起步的“极速达”绝对不是小数目!林枫居然眼睛都不眨,就为了填这个赞助商的坑?而且指定给那个无人问津、脾气古怪的零点乐队?!

赵敏更是张大了嘴巴,手里的咖啡杯晃了晃,几滴褐色的液体溅到了桌面的宣传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她看着林枫那张平静无波的脸,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玩笑或者冲动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和……一种让她心悸的、仿佛洞悉一切的自信。

“林老板……这……为什么?”她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五万块不是小数目,而且给零点乐队……这对‘极速达’的宣传效果……”她实在无法理解,赞助一个毫无名气的乐队能带来什么商业价值?难道林枫是钱多得没处花,还是被那个主唱灌了迷魂汤?

林枫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压下了周围的嘈杂。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震惊、疑惑、甚至带着点看“冤大头”意味的脸,最后落在赵敏身上,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

“赵部长,赞助合同现在就签。五万块,”他顿了顿,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只有一个附加条件。”

他微微向前倾身,双手随意地撑在堆满杂物的桌面上,T恤的袖口因为这个动作自然地向上缩了一截。一道冰冷、内敛、如同蛰伏巨兽睁开一线眼眸的寒光,在他左手腕间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却让离得最近的赵敏心头猛地一跳,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什么?!她之前也隐隐约约听过一些关于林枫手腕上那块“不普通”的手表的传言,但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清晰地感受到那瞬间光芒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音乐节最终的压轴表演席位,”林枫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砸在所有人的心坎上,“必须,是零点乐队的。”

……

校园深处,一栋几乎被废弃的老实验楼地下层。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潮湿的霉味,还有一股劣质烟草燃烧后残留的呛人气息。昏黄的灯泡悬在布满蛛网的天花板上,光线吝啬地洒下,勉强照亮这个被遗忘的角落。这里就是零点乐队所谓的“排练室”,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杂物间。墙角堆着生锈的铁架和蒙尘的仪器残骸,墙壁斑驳,露出深色的砖块和水泥。

此刻,排练室中央,几件破旧的乐器勉强支撑起一个简陋的舞台。鼓手是个剃着板寸、肌肉结实的男生,此刻正叼着烟,百无聊赖地用鼓槌敲着旁边的铁架子,发出单调的“铛铛”声。贝斯手是个留着长发的瘦高个,抱着他那把漆都快掉光的贝斯,眼神放空地盯着墙角渗水的痕迹。键盘手是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女生,坐在一台老旧的电子琴前,手指无意识地按着几个键,发出不成调的、嘶哑的电子音。

唯一的光源下,站着一个人。

他很高,身形有些瘦削,却站得笔首,像一杆插在废墟里的标枪。凌乱的半长发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线条紧绷,带着一种近乎倔强的弧度。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边缘甚至有些毛糙的黑色T恤,牛仔裤膝盖处磨出了破洞。他怀里抱着一把看起来同样饱经沧桑的电吉他,木质的琴身上布满了划痕和磕碰的印记,琴弦也显得有些黯淡。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垂下的碎发遮住了眼睛。沾着灰尘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力度,轻轻拨动了琴弦。

“铮——”

一个带着沙哑质感的单音,在空旷而浑浊的地下室里骤然响起,带着金属的冰冷回响,刺破了沉闷的空气,也瞬间压下了同伴们制造的无聊噪音。

鼓手停下了敲击,贝斯手收回了目光,键盘手的手指也悬在了琴键上。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那个抱着吉他的身影上。

没有言语。沈岳只是再次拨动了琴弦。这一次,不再是单音,而是一段带着沉重颗粒感的前奏。音符像是从生了锈的铁管里艰难挤出来,带着粗粝的摩擦感,却又奇异地蕴含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亟待爆发的力量。旋律并不复杂,甚至有些单调,却像沉重的车轮,碾过布满碎石的路面,发出沉闷而执拗的回响。

他依旧低着头,凌乱的发丝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抱着吉他的手臂线条绷紧,显露出一种全神贯注的投入。他微微吸了一口气,胸腔起伏了一下,然后,一个沙哑、低沉、如同砂纸打磨过灵魂的嗓音,缓缓地、带着某种宿命般的沉重,从喉咙深处流淌出来,融入了那粗粝的吉他声中:

“沉入海底的光……”

嗓音干涩,带着撕裂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硬生生抠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痛楚和迷茫。

“谁记得它曾把黑夜烫伤……”

音调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不甘的嘶吼,却又被强行压抑下去,变成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质问。那声音撞击在斑驳的墙壁上,反弹回来,在地下室浑浊的空气里反复回荡、叠加,形成一种奇异的、震撼人心的声场。

鼓手下意识地握紧了鼓槌,眼神变得专注。贝斯手的手指轻轻搭在了琴弦上。键盘手屏住了呼吸。他们太熟悉沈岳这种状态了——当他真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当那些被现实压抑的、无人理解的愤怒和渴望,通过音乐喷薄而出时,他就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哪怕那光,如同他歌里所唱的,正在沉入冰冷的海底。

沈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仿佛在与无形的枷锁搏斗。汗水从他额角渗出,沿着瘦削的脸颊滑落,滴在沾满灰尘的吉他琴身上。他拨弦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每一次扫弦都带着要将琴弦崩断的决绝。那沙哑的嗓音在压抑的低吼与撕裂的高音间反复冲撞,歌词如同破碎的预言,诉说着被遗忘的荣光、冰冷的现实和无望的挣扎。

“他们说熄灭吧……这不合时宜的妄想……”

“灰烬里打滚……才是你该有的模样……”

歌声在地下室回荡,充满了绝望的张力,却又在绝望的深渊边缘,倔强地燃烧着一丝不肯熄灭的火焰。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即使被尘土掩埋,被海水浸泡,也要挣扎着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排练室厚重、锈迹斑斑的铁门外。

林枫不知何时己悄然伫立。他斜倚着冰冷粗糙的墙壁,身影几乎完全融入了门外走廊深沉的黑暗里。只有门缝里透出的那线昏黄灯光,吝啬地勾勒出他挺拔而沉静的轮廓。

门内,沈岳那沙哑、撕裂、带着血性与不甘的歌声,如同实质的声浪,穿透厚重的铁门,一波波撞击在耳膜上,带着灼热的气息和粗粝的颗粒感。那歌声里的绝望与愤怒,如同被困的猛兽在疯狂撞击着囚笼的栅栏,每一次撞击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林枫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寒潭,不起丝毫波澜。没有狂热粉丝的激动,没有商业考量的算计,甚至没有一丝被打动的痕迹。他只是那样安静地站着,像一个最冷静的旁观者,在评估一件……蒙尘的武器。

当沈岳的歌声在一声近乎力竭的、带着金属刮擦般质感的长音中戛然而止,只剩下吉他最后几个带着颤音的尾音在地下室里孤独回荡时,排练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带着喘息和回响的死寂。

也就在这一刻。

林枫随意地抬起手,似乎只是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左手手腕处的袖口。

“唰——!”

一道冰冷、锐利、如同深海中巨兽睁开竖瞳的寒光,在门缝透出的微弱光线里骤然一闪!那光芒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凌驾于凡俗之上的、令人灵魂震颤的锋锐与尊贵!它撕裂了门外的黑暗,也仿佛在瞬间,照亮了门内那片被尘埃和绝望笼罩的废墟!

光芒一闪即逝。林枫的手己经放下,袖口妥帖地遮住了手腕。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黑暗重新合拢。

门内,死寂被打破。鼓手、贝斯手、键盘手似乎还沉浸在刚才沈岳歌声带来的冲击余韵里,没有人注意到门外那道转瞬即逝、如同幻觉般的冷光。

只有站在光源中心,刚刚耗尽力气唱完最后一个音符、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的沈岳。他猛地抬起头!

凌乱的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瞳因为刚才的投入而布满了血丝,此刻却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骤然刺中,瞳孔在昏黄的灯光下急剧收缩!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极其危险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首觉,死死地、穿透了那扇厚重铁门中央狭窄的、布满灰尘的观察窗!

观察窗外,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但沈岳的目光,却精准地、死死地盯在了那片黑暗中的某个点上!仿佛能穿透铁门,看到那个刚刚在门外一闪而过的身影!他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握着吉他琴颈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声。那眼神里充满了警惕、疑惑,还有一丝被惊扰了领地的、原始的敌意!

门外,深沉的黑暗里。

林枫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弧度。不再是之前的玩味,而是一种近乎满意的、带着掌控感的弧度。如同一个技艺高超的工匠,终于在一堆顽石中,发现了那块内蕴神光的璞玉。

他没有再停留,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走廊更深处的黑暗之中。脚步轻缓,如同从未出现过。

只有地下室里那粗重的喘息声,和沈岳那双死死盯着铁门、如同燃烧着火焰般的眼睛,证明着刚才那道惊鸿一瞥的冷光,以及黑暗中那个神秘的身影,并非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