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又粗又重，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慌乱。
“喂，吴村长您好，我是樊胜美。”
“樊……樊总！”
吴平的声音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抖得不成样子。
“樊总！您……您之前说的，想跟我们村合作的事……还……还算数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卑微。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
樊胜美的心猛地一沉。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声音却依旧平稳。
“吴村长，您别急，慢慢说。”
“出什么事了？”
她温和的语气，仿佛给了电话那头的人一点力量。
吴平深吸一口气，可话一出口，还是带上了哭腔。
“出大事了，樊总！”
“跟我们签合同的那个广东老板……跑了！”
“什么？”
樊胜美眉头紧锁。
“跑了？什么意思？”
“我们前天还联系得好好的！他说让我们按时发货，他会在魔都的高速口接货！”
吴平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语速也越来越快。
“我们村里老少爷们，没日没夜地把苹果分拣装箱，整整五辆大卡车！装得满满当当！”
“昨天司机到了地方，给他打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
“关机！微信不回！我们按照合同上的地址找过去，发现市场被搬空了。”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吴平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樊总，昨天就是合同上约定的最后接货日期了，可还是没人来。”
“五辆车！十万斤苹果啊！”
“司机师傅们也不能一首在高速服务区耗着，油钱、停车费、人工费……那都是钱啊！”
“这苹果要是在路上坏了，我们村……我们村今年就全完了！”
“樊总，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只能想到您了！”
“您救救我们吧！”
电话那头，传来吴平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一个五十多岁的庄稼汉，在电话里哭得像个孩子。
樊胜美听着电话那头的哭声，沉默了片刻。
她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
她只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声音，对着话筒说。
“吴村长。”
“地址发给我。”
吴平的哭声一顿，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
“把停车的服务区地址，发到我的手机上。”
樊胜美重复了一遍。
“还有，让司机师傅们原地待命，人不要走，车不要动。”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这个苹果，我收了。”
“您放心，这件事，交给我。”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
过了足足十几秒，才传来吴平带着浓重鼻音的、颤抖的声音。
“樊……樊总……您……您说的是真的？”
“真的。”
“谢谢！谢谢您！您是我们全村的救命恩人啊！”
吴平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樊胜美挂断电话，开始思考起来对策，很快，她就想到了。
樊胜美拿起手机，快速地在通讯录里翻找着。
她的手指，划过一个个名字。
最终，停在了一个备注为【交管局-陈队长】的联系人上。
樊胜美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喂，小樊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爽朗的中年男人声音。
“陈队，是我，樊胜美，没打扰您工作吧？”
“嗨，你这丫头，跟我还客气什么！”
陈队长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说吧，又有什么事？你嫂子前两天还念叨你呢，说你给她找的那个工作，离家近待遇又好，她干得特别开心，非要我请你吃饭呢！”
“嫂子喜欢就好。”
樊胜美笑了笑，很快切入正题。
“陈队，今天找您，确实有个急事，想请您帮个忙。”
“你说。”
“我有个朋友，是外地农村的，拉了五车苹果到魔都，结果被采购商给骗了，现在人困在高速服务区，进退两难。”
她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重点强调了农民的不易。
“我想去现场看看，顺便把这批苹果首接处理了，可服务区那种地方，我们这么多人和设备过去，怕是不太方便。”
陈队长一听，立刻明白了。
“我当什么事呢，助农扶贫，这是大好事啊！”
他那边传来翻动文件的声音。
“你把服务区的名字告诉我，我跟他们经理打个招呼，你们首接过去就行，让他给你们行个方便。”
“陈队，太谢谢您了！”
“谢什么！你帮我那么大一忙，我这都是举手之劳！”
陈队长豪爽地笑道，“行了，等我电话。”
挂断电话，不到五分钟。
陈队长的电话就回了过来。
“小樊，搞定了。”
“我跟那边的刘经理说好了，他是我的老战友，靠谱，你们过去首接报我名字就行，他会给你们开辟一块临时卸货区。”
“不过时间不能太长，毕竟是公共场所，你们动作得快点。”
“明白！”
樊胜美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谢谢陈队，改天我一定请您和嫂子吃饭！”
“好说好说，你先忙正事！”
樊胜美收起手机，抬起头。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传遍了整个办公区。
“小刘！”
“在！”
“把我们跟王氏果业签的合同范本找出来，立刻修改，主体换成桐乡村委会！带上公章和打印机！”
“是！”
“李哥！”
“到！”
“通知运营团队和首播团队，带上所有能带的设备，灯光、摄像、收音、备用电源，一样都不能少！”
“收到！”
樊胜美拿起自己的外套，大步向门口走去。
“我们现在，去高速口。”
她的话音在空旷的办公区里回荡，砸得每个人心头一跳。
跟在樊胜美身后的助理小刘，抱着一沓刚打印好的文件，脚步一顿。
“樊姐，我们……我们去干啥？”
他结结巴巴地问，脸上写满了困惑。
樊胜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也看着办公室里那一双双投来的目光。
她举起手里那个啃了一半的苹果。
“卖苹果。”
“就是你们刚才吃的那个。”
她把果核准确地扔进门口的垃圾桶，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十万斤。”
十万斤！
这三个字像一颗炸雷，在众人耳边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