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号线的晚高峰，像一头喘息的巨兽，将无数疲惫的灵魂吞入腹中，又在下一个站点不耐烦地吐出。
杨盼盼就是其中之一。
她抓着扶手，身体随着地铁的惯性前后摇晃，脑袋里空空荡荡。
从市中心的公司到她和男友租住的昆城交界处，单程需要一个半小时。
那里房租便宜，能让她每个月多攒下八百块。
这八百块，是她和男友计划里，年底回家订婚的底气。
“下一站，安亭。”
冰冷的电子女声响起，车门打开，涌入一阵裹挟着人潮的凉风。
杨盼盼被挤到门边，抬头的一瞬间，目光被站台对面的一幅巨型海报牢牢吸住。
那是一个女人。
她身着一袭改良过的苏绣唐装，领口盘扣精致，衣襟上绣着暗纹的祥云。
她没有笑，眼神却像含着光，平静地注视着每一个从她面前经过的行人，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掌控力。
杨盼盼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是樊姐！”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不大，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
天哪，樊姐穿唐装好漂亮啊！
地铁门即将关闭的提示音尖锐地响起，杨盼盼想也没想，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她站在那幅一人多高的海报前，仰头看着。
海报上的樊胜美，和首播间里那个亲切热情、偶尔还会跟粉丝开玩笑的樊姐截然不同。
这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樊胜美，清冷，强大，仿佛生来就该站在这样的地方，接受万众瞩目。
杨盼盼拿出手机，走到海报旁边，调整了好几次角度，才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和海报拍了一张“合照”。
照片里，她笑得有些拘谨，而身后的樊胜美，气场全开。
她满意地保存了照片，又凑近了些，仔细看海报上的小字。
【东方唇，龙国色。】
【古兰，为东方女性而生。】
原来樊姐代言了这个叫“古兰”的牌子。
杨盼盼的视线落在樊胜美唇上那抹浓郁的正红色，心头一动。
真好看。
她又往下看，看到了产品介绍。
“哇，还是胭脂虫做的……”
她小声嘟囔着，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就是不知道贵不贵。
她解锁手机，熟练地点开购物软件，在搜索框里输入“古兰口红”。
页面跳转。
【古兰盘龙雕花口红（樊姐甄选同款 正宫红）】
价格：299元。
杨盼盼伸出去准备点击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
两百九十九……
她一个月工资西千五，刨去房租水电和日常开销，再存起订婚的钱，每个月能自由支配的，也就几百块。
这支口红，几乎是她半个月的饭钱。
确实有点贵。
她心里那点刚刚燃起的小火苗，被这个数字轻轻浇灭了。
页面上的盘龙雕花精致得像一件艺术品，买家秀里的颜色也得惊人。
可她还是默默地锁上了屏幕。
算了。
等以后……等以后工资涨了再买吧。
又一班地铁呼啸而来，带着强风。
杨盼盼最后看了一眼海报上的樊胜美，有些遗憾地将手机揣回兜里。
她随着人流挤上车，在车门关闭前，隔着玻璃，朝着那张巨大的海报挥了挥手。
“再见呀，樊姐。”
……
周周陪客户看完最后一套位于陆家嘴的江景大平层，婉拒了对方司机送她回家的好意。
她脱下高跟鞋，换上包里常备的平底鞋，沿着灯火辉煌的街道，慢慢走向地铁站。
脚下的路是真实的，可周围的一切都像一场华丽的梦。
她每天带着天南海北的有钱人，看遍这座城市最顶级的房子，说服他们在这里安家落户。
可她自己，连一个属于自己的窗户都没有。
她什么时候，才能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真正安稳下来？
周周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不远处那栋写字楼上巨大的LED屏幕。
昨天那里还滚动播放着某个国际奢侈品牌的广告。
今天……
“咦？”
她停下脚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屏幕上的人，她认识！
是那个她每场首播都追的女主播，樊胜美！
“哇，我樊姐当上明星啦！”
周周激动地叫出声，引得路人侧目，她却毫不在意。
“太美了！太美了！我要拍个照发朋友圈！”
她迅速举起手机，对着那巨大的屏幕，连拍了好几张。
选了一张樊胜美眼神最犀利的角度，她点开朋友圈，开始编辑文案。
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删删改改好几次，最后，她满意地写下一行字。
【在这座吞噬梦想的城市里，总有人能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最高的大楼上。樊姐，你就是那道光。】
点击，发送。
做完这一切，她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继续欣赏着樊胜美的美貌。
“樊姐真是我们女生的榜样。”
她不由自主地感慨，“我要是有她那样的口才就好了，羡慕羡慕。”
欣赏了半天，她才注意到广告的重点。
“古兰？”
周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今年发现的宝藏国产品牌！
不管是护肤品还是口红，质量都好到爆炸！
她立刻拉开自己的包，从里面翻出一支口红。
黑色的管身，沉甸甸的，上面盘着一条精致的龙。
打开盖子，正是那抹霸道的正宫红。
居然是同款！
巨大的惊喜砸得周周晕乎乎的，她立刻点开“樊姐甄选”的店铺页面，冲到最新的一个商品链接下面留言。
【周周爱吃粥：好开心好开心！跟樊姐用上同款口红啦！我宣布我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崽！有一说一，樊姐选品能力就是强，古兰这个牌子我早就入了，这款口红真嘟非常好用，谁用谁知道！姐妹们，闭眼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