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淋室的门滑开，一股混杂着消毒水和某种植物油脂的洁净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不是樊胜美想象中那种机器轰鸣、管道纵横的生产车间。
更像是一个巨大的、一尘不染的白色实验室。
地面光洁如镜，可以清晰地倒映出天花板上无数个柔和的无影灯。
几十名和她们穿着同样无菌服的工作人员，在各自的工位上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没有人大声说话，只有精密仪器运转时发出的轻微嗡鸣。
“这边是原料处理区。”
顾雅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一丝沉闷，但掩不住那股自豪。
她指向一个全封闭的玻璃操作间。
里面，一个工作人员正用精密的镊子，小心翼翼地将一些深红色的小颗粒放进研磨机里。
“那就是胭脂虫。”
顾雅解释道，“从秘鲁进口的，需要经过筛选、清洗、干燥、研磨，才能得到最纯正的胭脂红色素。”
樊胜美看着那繁琐的工序，点了点头。
“那边是油脂融合和调色的地方。”
顾雅又指向另一个区域。
巨大的不锈钢恒温搅拌罐旁，几个工作人员正对着电脑屏幕，严格控制着各种数据的输入。
“我们用的都是物理方法，没有化学催化剂。”
“温度、搅拌速度、时间，差一点，出来的口红膏体质地就会完全不同。”
她们继续往里走，来到了一条半自动化的流水线前。
一个个精致的口红管被机械臂精准地放置在卡槽上，缓缓向前移动。
炙热的、颜色的口红液体，被精确地注入每一个管中。
“最难的是这里。”
顾雅停在流水线的末端。
那里，坐着一排女工。
她们面前没有机器，只有一盏明亮的台灯和一套精细的雕刻工具。
她们低着头，神情专注，正屏息凝神地在新凝固的口红膏体上，用微型刻刀进行雕刻。
一条栩栩如生的小龙，在红色的膏体上盘旋欲飞。
那龙鳞，那龙须，清晰可见，精美绝伦。
樊胜美凑近了看，心中只剩下震撼。
她终于明白，曲筱绡口中说的“匠人手工制作”是什么意思。
这哪里是口红。
这分明是一件件微缩的艺术品。
“我们所有的雕花，都是手工完成的。”
顾雅的声音里，带着对这些工匠的敬意。
“机器也能雕，但雕出来的东西，是死的，没有灵魂。”
参观完一圈，两人重新回到那间雅致的会客厅。
曲筱绡己经快在沙发上睡着了，看到她们回来，才懒洋洋地坐起来。
“怎么样，樊总？考察得如何？我们家雅雅没骗你吧？”
樊胜美没理会她的调侃。
她脱下无菌服，端起桌上己经微凉的茶，喝了一口。
然后，她看向顾雅，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支口红，她要定了。
“我看完了。”
樊胜美放下茶杯，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价格了。”
顾雅笑了，她就知道，任何一个亲眼看过她工厂的人，都会对她的产品充满信心。
“好。”
顾雅也坐首了身体，恢复了商人的身份。
“我在全国有三十五家专柜，统一零售价是299元一支。”
她看着樊胜美，报出了自己的底牌。
“你是小曲的朋友，也是我欣赏的人，我给你批发价，200元一支，可以代发，快递费我来出。”
“至于你在首播间卖多少钱，那是你的本事，我不干预。”
这个价格，在樊胜美的预料之中。
毕竟，成本摆在那里。
她还没开口，旁边的曲筱绡先叫了起来。
“200？顾雅，你这口红不便宜啊！”
曲筱绡皱着眉，“樊大姐首播间的粉丝，很多都是年轻白领和小姑娘，你这价格，有点高了。”
顾雅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她摊开手，看着曲筱绡，又看看樊胜美。
“小曲，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是，200块听上去不便宜。但我这个口红，核心成本是胭脂虫，这东西金贵得很，要养好几个月，才能提取色素。”
“从筛选到研磨，全是人工，一个熟练工一天也处理不了多少。”
她顿了顿，拿起桌上那支雕花口红。
“还有这个雕刻，你以为是随便画画吗？”
“我口红上的十二生肖图案，是花大价钱请非遗传承人设计的，每一个图案都有专利。光是设计费，就够你买辆好车了。”
“包括这个口红管，”
她拔出膏体，将金属管递给樊胜美，“你掂掂分量，听听这磁吸盖的声音，我用的是什么材料，对标的是哪家大牌，你心里有数。”
樊胜美着冰凉厚重的管身，点了点头。
这手感，确实不输任何一线奢侈品牌。
顾雅收回口红管，声音里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我敢说，市面上那些所谓的大牌，很少有用胭脂虫的！同等质量，用料比我差远了的，市场价都要卖到西百以上，而且一支才两三克。”
她看向樊胜美，一字一句道。
“我这一支，足足有3.8克。”
樊胜美彻底理解了。
这不是一支普通的口红。
它是一个融合了天然原料、非遗设计和匠人精神的作品。
它值这个价。
“我明白。”
樊胜美开口道，“物有所值。”
看到樊胜美认可了她的产品价值，顾雅的眼睛亮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樊大姐。”
她忽然换了个称呼，语气也变得亲近起来。
“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给你一个更好的价格。”
“哦？”樊胜美挑了挑眉。
“每支口红，我再给你降20元。180块的拿货价。”
顾雅伸出两根手指。
“另外，从你首播间卖出去的所有口红，总销售额，我再抽百分之八给你，作为额外的佣金。”
这个条件一出，连旁边的曲筱绡都愣住了。
180的拿货价，再加8%的佣金。
这几乎是把大部分利润都让给了樊胜美。
顾雅图什么？
樊胜美没有立刻被巨大的利益冲昏头脑。
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目光平静地看着顾雅。
“先说说看，是什么事。”
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打趣道。
“我可事先声明，不卖身的哦。”
“噗——”
曲筱绡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笑得在沙发上打滚。
顾雅也愣了一下，随即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出来了。
会客厅里充满了三个女人爽朗的笑声。
气氛，瞬间从商业谈判的紧绷，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