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队的堤坝重建工程,以前所未有的声势和速度,正式拉开了帷幕。
打谷场成了临时的指挥部和加工厂。
叶凡用石灰在地上画出巨大的图样,王大锤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学着叶凡教的方法,用木板钉制模板,用老虎钳和扳手,将一根根钢筋弯折、绑扎成巨大的骨架。
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修个堤坝,跟盖房子一样,也得先立起“骨头”。
“凡哥,你这脑子是咋长的?这种法子都能想出来?”王大锤一边费力地用铁丝绑着钢筋交叉点,一边满眼崇拜地问。
他以前只觉得叶凡打猎牛,打架狠,现在才发现,人家在“搞建设”上,更是神仙级别。
叶凡笑骂道:“让你平时多看书,你非要去掏鸟窝。这叫科学,懂不懂?”
“不懂,反正跟着凡哥干,心里就踏实!”王大-锤嘿嘿一笑,手上的劲更足了。
更多的劳力,则集中在河道工地上。
叶凡彻底推翻了之前简单的夯土方案。
他指挥着村民们,沿着堤坝的内侧,深挖地基,将绑扎好的钢筋笼沉入其中,然后用村民们从山上开采来的石块和水泥砂浆进行浇筑,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混凝土地基。
在地基之上,再用模板分段浇筑坝体。
整个工程,井然有序,环环相扣。
林秀芝成了工地上最忙碌的人之一。
她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媳妇,成立了“后勤组”。
她们不仅负责几十号人的伙食,还真的像模像样地在村委会仓库门口设了个登记处。
一张小桌,一本叶凡用硬纸壳钉起来的本子,一支铅笔。
林秀芝一开始还有些手足无措,但在叶凡手把手的教导下,她很快就掌握了那套独特的“象形文字”记账法。
一个圈代表一袋水泥,一条线代表一捆钢筋,谁领的,就在后面画上那个人的特征。
比如李铁柱,就画个高个子火柴人;王大-锤,就画个壮硕的方块人。
账目记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她每天拿着本子,在工地和仓库之间来回穿梭,认真地核对着每一笔物料。
她的腰杆挺得笔首,脸上虽然沾着灰尘,眼神却充满了自信和光彩。
村里人再看到她,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敬重。
谁都知道,这可是凡哥亲自任命的“后勤部长”,管着全村最金贵的家当。
三大队这边热火朝天,干劲十足,这消息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到了周边的村子。
羡慕的有,嫉妒的更多。
尤其是只隔着一道山梁的二道河子村。
二道河子村也在上次的山洪里遭了灾,他们村的土坝同样被冲出了好几个口子,淹了十几亩地。
可他们没出叶凡这样的人物,只能眼巴巴地等着公社的救济。
左等右等,只等来了几句口头表扬和“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口号。
这天,二道河子村的村长赵老蔫,叼着个烟卷,蹲在山梁上,远远地望着三大队工地上那片繁忙的景象,听着那边隐约传来的号子声,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赵老蔫人如其名,个子不高,长着一对滴溜溜乱转的三角眼,一肚子坏水。
“他娘的,同是一个公社的,凭啥好事都让他们三大队占了?十吨水泥,两吨钢筋!把咱们整个二道河子卖了,都换不来这些好东西!”赵老蔫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他身边一个叫“马猴”的二流子,凑了上来,谄媚地笑道:“蔫叔,还不是因为他们村那个叫叶凡的。听说这家伙在县里有大关系,省里的大官都点名表扬他。”
“我呸!”赵老蔫把烟卷一扔,用脚碾灭,“什么狗屁英雄!不就是个酒鬼吗?走了狗屎运罢了!咱们辛辛苦苦盼救济,他们倒好,用金疙瘩修大坝,这世道,太他娘的不公道了!”
马猴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蔫叔,我可听说了,他们三大队那些水泥钢筋,就堆在村委会的仓库里,晚上就一个老头看着。咱们要是……”他做了个“拿”的手势。
赵老蔫心里一动,但还是有些犹豫:“这……这可是犯法的事。”
“犯法?”马猴冷笑一声,“蔫叔,这叫‘劫富济贫’!咱们这也是为了村里好。再说,咱们晚上去,神不知鬼不觉的,谁知道是谁干的?弄个十袋八袋水泥,几捆钢筋过来,咱们村的堤坝不也能修补修补?等生米做成了熟饭,他们三大队还能把咱们怎么样?总不能为了这点东西,把咱们一个村的人都抓起来吧?”
这番话,说到了赵老蔫的心坎里。
他眯着三角眼,盘算起来。
风险是有,但收益更大。
三大队那么多的物资,就算丢了一点,肯定也发现不了。
就算发现了,他们死不承认,三大队也没证据。
“干了!”赵老蔫一拍大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狠戾,“马猴,你去找几个胆子大的,嘴巴严的。今晚后半夜动手!记住,动静小点,别伤人,东西到手就撤!”
“得嘞!您就瞧好吧,蔫叔!”马猴兴奋地搓了搓手。
一场针对三大队的阴谋,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悄然酝酿。
叶凡虽然全身心投入在工程上,但他那份特种兵的警觉,却从未放松过。
这两天,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中午吃饭的时候,孙猴子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跟他说:“凡哥,我今天去公社送报告,听到二道河子的人在那酸咱们呢。说咱们是走了狗屎运,还说……还说咱们德不配位,早晚要遭报应。”
叶凡扒拉着饭,没抬头,只是淡淡地问:“谁说的?”
“还能有谁,就是他们村那个赵老蔫呗。”孙猴子撇了撇嘴,“那老小子坏得很,一肚子坏水。”
叶凡心里有了数。
他下午抽空,绕着村子和仓库周围走了一圈。
在通往二道河子方向的小路上,他发现了一些新鲜的脚印,不是三大队村民常穿的布鞋印,而是更杂乱的胶鞋印。
他站在仓库门口,看着那把锁头,眼神变得冰冷起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
尤其是在这个资源匮乏,人心浮动的年代,一袋水泥,都足以让人铤而走险。
他没有声张,更没有打草惊蛇。
只是在傍晚收工的时候,把王大锤和李铁柱叫到了一边。
“今晚,咱们得加个夜班了。”叶凡的声音很平静。
王大锤一愣:“凡哥,晚上黑灯瞎火的,咋干活?”
叶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让王大-锤和李铁柱都感觉后脖颈子发凉。
“不干活。”叶凡拍了拍仓库厚实的墙壁,“咱们来守株待兔,钓几条不长眼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