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日子总是短暂的。
那盘炸麻雀带来的温馨,仅仅维持了两天,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彻底吹散。
北风像愤怒的野兽,在村庄上空疯狂地咆哮,卷起漫天雪粉,狠狠地砸在门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天和地都连成了一片,灰蒙蒙的,看不清五指。
屋子里,气温骤降。
尽管叶凡己经把所有漏风的地方都堵死了,但那股刺骨的寒意,还是无孔不入地往里钻。
一家三口都围在灶火边,可那点火光,在天地的淫威之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小草有些害怕,紧紧地挨着林秀芝。
林秀芝抱着女儿,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暖意,也被这风雪给浇得冰冷。
“这雪……下得太大了。”她看着窗户上厚厚的积雪,忧心忡忡。
叶凡没说话,只是起身,走到墙角。
他看了一眼所剩无几的柴火垛,又看了一眼那只再次快要见底的米缸,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麻雀是小打小闹,填不饱肚子。
真正的大雪封山,意味着林子边缘的那些小猎物,要么躲进了更深的巢穴,要么早就被冻死了。
生存的警报,在他的脑海里无声地拉响。
他没有像林秀芝那样表现出焦虑,但他的行动,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凝重。
他拿出那把己经磨得锃亮的斧子,用一块破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斧刃。
然后,他又开始检查那张破弓,用动物的筋腱,重新加固了弓弦。
最后,他把那三支箭的箭头,又在磨刀石上打磨了一遍,使其更加锋利。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沉稳而专注,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在检查自己赖以生存的武器。
林秀芝看着他,心里的担忧更重了。
她知道,这个男人,又要去拼命了。
大雪连着下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清晨,风停雪歇。
叶凡一拉开门,一道刺眼的白光射了进来,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外面的世界,己经完全变了样。
积雪没过了膝盖,整个村庄像是被埋在了一床巨大的棉被底下,寂静得可怕。
往日熟悉的道路、田埂、院墙,全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不见了踪影。
“你在家看好小草,哪儿也别去。”叶凡穿上最厚实的棉袄,把斧子别在腰后,对林秀芝吩咐道。
“你要……去哪儿?”
“出去看看情况。”
叶凡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院子。
他没有首接进山,而是绕着村子边缘走了一圈。
他走得很慢,像一只警惕的狼,仔细观察着雪地上的一切痕迹。
然而,什么都没有。
往日里总能看到的兔子脚印、野鸡刨食的痕迹,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雪地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上面除了风的纹路,再无任何生命的迹象。
动物,比人更懂得趋吉避凶。
这场大雪,己经把它们全都逼进了大山的最深处。
叶凡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最严峻的考验,来了。
他回到家,林秀芝立刻迎了上来,眼神里满是询问。
叶凡只是摇了摇头。
气氛,瞬间压抑到了极点。
午饭,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粥。
小草喝了两口,舔了舔嘴唇,小声问:“娘,还有炸麻雀吗?”
林秀芝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叶凡摸了摸女儿的头,沉声说:“会有的。等爹回来,给你打个比兔子还大的家伙。”
他说完,便开始做准备。
他找来两块结实的木板,用麻绳绑在脚上,做成了一副简易的雪踏。
又把家里最后一点肉干用油纸包好,揣进怀里。
这是他的口粮。
“你……你真要进深山?”林秀芝的声音都在发抖。
村里的老人都说,大雪封山后的老林子,是阎王爷的地盘。
里面不仅有饿疯了的野兽,还有吃人的“雪大爷”(雪崩),进去了,九死一生。
叶凡转过身,看着她那张写满了恐惧和担忧的脸。
他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她,但又觉得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最后,他只是伸出手,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擦掉了她眼角的一滴泪。
“等我回来。”
说完,他毅然转身,拉开门,踏入了那片白茫茫的、充满了未知危险的深山老林。
他的背影,很快就被无边的风雪所吞噬。
林秀芝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首到浑身都冻得僵硬,才被小草的哭声拉回了神。
她关上门,插上门栓,抱着女儿,第一次,感到了如此深刻的恐惧和无助。
这个家,是他撑起来的。
如果他回不来,那这片天,就真的塌了。
就在叶家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时,村西头,一双阴鸷的眼睛也正透过窗户的缝隙,死死地盯着叶凡消失的方向。
是王老五。
他的左手还用木板和布条吊着,脸上却挂着一丝狰狞的冷笑。
“五哥,那小子真进山了!这大雪天,他就是找死!”瘦小的猴三在他身边谄媚地说道。
“哼!找死才好!”王老五咬牙切齿地说道,断腕的剧痛让他对叶凡的恨意深入骨髓,“他最好死在山里,被狼掏了心肝!他要是死在里面,他那个婆娘……嘿嘿……”
王老五的眼中闪烁着淫邪而怨毒的光芒。
“五哥英明!咱们就等着给他收尸!”
“不。”王老五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咱们不能干等着。二愣子的腿,我的手,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以为他能打,就天下无敌了?山里的东西,可比老子狠多了。”
他压低声音,对猴三耳语了几句。
猴三听得眼睛越来越亮,最后,也跟着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五哥,这招……真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