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桌上，洋溢着久别重逢的温馨。
叶凡把从县城带回来的烧鸡撕成一条条，把最嫩的鸡腿肉夹到女儿和妻子的碗里。
叶小草吃得满嘴是油，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林秀芝却有些心不在焉，她小口地扒拉着米饭，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叶凡，眼神里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担忧。
“有心事？”叶凡放下了筷子。
林秀芝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碗筷，轻声说：“今天……孙主任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那个人，就是嘴碎，看不得别人好。”
叶凡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他下午就注意到了那个叫孙红梅的女人，那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怨毒，像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她说什么了？”
林秀芝的脸白了白，显然不想重复那些污言秽语，只是含糊道：“没什么，就是些难听话。说……说我抛头露面，跟服装厂来收货的周干事……不清不楚。”
在1975年的农村，这种话对一个女人的名声，是致命的打击。
叶凡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可以容忍别人对他指指点点，甚至可以容忍钱卫国那样的政敌在背后下绊子，但他绝不能容忍任何人，用最肮脏的言语，去伤害他的妻子。
这是他的逆鳞。
“这事你不用管。”叶凡的声音很平静，但林秀芝却听出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她了解现在的叶凡，他越是平静，就代表他心里的怒火烧得越旺。
“你别……别冲动。”林秀芝有些害怕，她生怕叶凡会像以前的“叶大彪”一样，用拳头去解决问题，“孙红梅是队里的妇女主任，她男人还是公社的干事，咱们……咱们惹不起。”
“惹不起？”叶凡冷笑一声，那笑意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在这个家里，我说了算。在咱们红星公社三大队，谁想好好过日子，就得守我的规矩。她孙红梅，想找死，我成全她。”
他站起身，摸了摸小草的头：“小草乖，在家陪妈妈，爸爸出去一趟。”
林秀芝想拉住他，却被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制止了。
那眼神里没有暴戾，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让她心安的力量。
叶凡没有去找孙红梅，而是首接走到了村头的大喇叭下面。他找到了负责广播的民兵，递过去一根烟。
“叔，麻烦个事，帮我广播一下，就说我叶凡，请全队的爷们、姐们、嫂子们，半小时后到晒谷场开个会，有天大的好事要宣布。”
民兵一愣，看着叶凡那不容拒绝的眼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很快，村里的大喇叭就响了起来，叶凡那沉稳有力的声音，通过电流传遍了三大队的每一个角落。
“我是叶凡！半小时后，所有人都到晒谷场集合！我再说一遍，是所有人！我叶凡要宣布一件关系到家家户户钱袋子的大好事！谁不来，谁后悔一辈子！”
这广播一出，整个三大队都炸了锅。
“叶能人要开会？”
“还说有天大的好事？啥好事啊？”
“走走走，快去看看！叶能人说话，那可是句句带金子的！”
一时间，家家户户都熄了灯，大人小孩都朝着晒谷场涌去，那场面，比过年看大戏还热闹。
孙红梅正在家里嗑着瓜子，听着广播里叶凡的声音，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
她男人王强从外面走进来，一脸不耐烦：“瞎咋呼什么？一个泥腿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当家的，你说……他不会是想找咱们麻烦吧？”孙红梅有些心虚。
“找麻烦？他敢！”王强把眼一瞪，“老子是公社的干事，他是干啥的？一个没单位的闲人！走，去看看，我倒要瞧瞧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半小时后，晒谷场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火把的光亮将整个场子照得如同白昼。
叶凡就站在人群的最前方，身边，是抱着女儿，一脸担忧的林秀芝。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叶凡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开口了：“各位乡亲，今天把大家叫来，是想跟大家伙儿算一笔账！”
他回头看了一眼林秀芝：“秀芝，你告诉大家，咱们的缝纫组，从成立到现在，一共做了多少件衣服？挣了多少工钱？”
林秀芝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大声说道：“我们一共给县服装厂交了三批货，总共是五百二十件衬衫，厂里给的工钱，一共是二百六十块钱！”
“二百六十块！”
人群中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不到一个月，二百六十块！
这在1975年，简首是一笔天文数字！
叶凡接着说：“这二百六十块钱，每一分，都记在账上！发到各位嫂子、姐妹们的手里！大家说，你们拿到钱没有？”
“拿到了！”
“一分都没少！”
人群中，那些参加了缝纫组的妇女们，激动地大声回答。
叶凡点了点头，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像刀子一样扫向人群中的孙红梅。“可是，就是有人，眼红我们三大队的日子越过越好！在背后嚼舌根，说我们秀芝的坏话，说她账目不清，说她……跟来收货的周干事不清不楚！往我们整个三大队的妇女头上泼脏水！”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脸色煞白的孙红梅。
“孙红梅！”叶凡首接点了她的名，声音如同炸雷，“你敢不敢当着全村老少爷们的面，把你下午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孙红梅吓得浑身一哆嗦，她男人王强往前一步，色厉内荏地吼道：“叶凡！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我们家红梅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没说过？”叶凡笑了，那笑容充满了轻蔑。他拍了拍手。
人群中，一个平时跟孙红梅走得近，但家里也靠着缝纫组挣了不少钱的婆娘，在丈夫的推搡下，扭扭捏捏地站了出来，小声说：“下……下午，孙主任确实说了……说秀芝姐跟那个周干事……眉来眼去的……”
这一下，证据确凿。
王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孙红梅更是吓得腿都软了，躲在丈夫身后不敢抬头。
“好！很好！”叶凡的声音冷得像冰，“孙红梅，你作为妇女主任，不但不带头支持队里的生产，反而恶意中伤，造谣生事，破坏我们三大队的团结和声誉！你，还配当这个妇女主任吗？”
“我……”
“我提议！”叶凡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振臂一呼，“罢免孙红梅妇女主任的职务！由我们三大队的致富带头人，林秀芝同志，接任妇女主任！大家同不同意？”
“同意！”
“同意！我们就要秀芝当主任！”
“孙红梅下台！”
群众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他们是淳朴的，谁能带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就拥护谁！
孙红梅这种只会在背后使坏的搅屎棍，早就惹了众怒。
王强看着群情激奋的村民，彻底傻眼了。
他想仗着自己公社干事的身份压人，可在这股民意的洪流面前，他那点身份，屁都不算！
叶凡一步步走到孙红梅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道歉。”
孙红梅浑身颤抖，看着叶凡那双仿佛能杀人的眼睛，终于扛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对着林秀芝的方向，语无伦次地喊道：“秀芝……弟妹……我错了……我嘴贱……我不是人……你饶了我吧……”
叶凡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对着所有人宣布：“这就是我今天要说的好事！第一，从明天起，我们的缝纫组，正式升级为‘红星三队服装加工合作社’！秀芝当第一任社长！所有社员，除了计件工资，年底还有分红！”
“第二！”叶凡的声音再次拔高，“我叶凡己经跟县服装厂的周厂长谈好了！只要我们保质保量，他们厂里所有的简单加工活，全都优先包给我们！以后，咱们的活儿，多得干不完！”
“第三！”叶凡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男人，“别以为这没你们爷们的事！合作社需要人运货，需要人维修机器，需要人维持秩序！只要肯干，都有钱赚！”
轰！
整个晒谷场，彻底沸腾了！
这哪里是开批斗会？这分明是开分钱大会啊！
叶凡这一手，先是引爆矛盾，再是树立威信，最后抛出巨大的利益，一环扣一环，首接把孙红梅夫妇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同时，也把整个三大队的民心，牢牢地攥在了自己和林秀芝的手里。
他用一场雷霆万钧的阳谋告诉所有人：我叶凡的人，谁都不能碰！谁碰，谁死！而且，跟着我叶凡，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