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挑拨
在生产的十日后，皇后终是燃尽精气，药石难医，离开人世间。
皇后的丧讯如同深秋的寒雨，笼罩着整座皇城。
当第一缕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中宫的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宣告着这位年轻皇后的彻底离去。
李斐下旨追封其为 “青贤皇后”，以国丧之礼厚葬，举国哀痛三日。
出殡那日，皇城的街道被白幡与纸钱覆盖。送葬的队伍从皇宫延伸至皇陵，长达数里。
最前方是八位锦衣校尉抬着的铭旌，上书 “青贤皇后之灵位”，黑底金字在阴沉的天色下透着肃穆。
紧随其后的是六十四人抬着的灵柩，棺木由金丝楠木制成，外层裹着明黄色的绸缎，四角悬挂着银铃，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哀婉的声响。
绕着皇城一圈，停在祭坛，开启法事，最终前往皇家园林。
李斐一身黑金服，昔日锐利的眼神此刻布满血丝，面容憔悴不堪。
刚出生的皇子被奶娘抱在怀中，裹着素白的襁褓，成为这场葬礼中最令人心碎的存在。
太后乘坐着素色的轿子跟在后面，轿帘低垂，看不清神情，但那缓慢的速度却透着一种刻意的庄重。
文武百官按品级列队送葬，官帽上的白缨在风中颤动。命妇们身着素服，手持白绢，低低的啜泣声此起彼伏。
哀乐声、哭喊声、银铃声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深宫悲歌。
李淮月同样站在队伍中，冷眼看着这些人假惺惺的悲伤。
祭坛上，礼乐官吟诵葬文。
丧礼后，李斐驻足良久，似是不舍得离去。
太后走过去说了句：“斯人已逝，皇帝还有更重要的事。”
李斐才离开。
李淮月早已见惯了李斐和太后的表面功夫，不禁汗毛竖起。
黄昏时，众嫔妃按宫位礼仪依次回宫，素色裙摆扫过湿漉漉的青石板，留下串串水痕。
孙颖走在前列，刚过金水桥便突然 “哎哟” 一声，踉跄着险些摔倒，亏得身旁宫女及时搀扶才站稳。、
她捂着小腿蹙眉道：“谁踢了我一脚？”
太后闻声回头，凤目含威：“成何体统！没有规矩！”
转身便走了，不参与这闹剧。
孙颖慌忙垂首，目光却扫向周围：“臣妾不是有意喧哗，只是方才确实被人踢了小腿，许是哪位妹妹不小心……”
她身为贵妃，身后站着无数嫔妃，她这么说，显然是怀疑离她最近的两位妃嫔。
一位是仅次于她的德妃，德妃向来远离纷争，以病为由多次不出现在晨会，宫内早已遗忘这号人物。
另一位则是与贵妃同住在昭阳宫的陆云舒陆才人，因地位低不能做一宫主位而只能伴在贵妃左右。
德妃家族来自江南第一大族苏氏，为人向来冷淡，定不可能做这样的事，那么仅有……
众人看向陆才人。
陆才人脸色煞白，扑通跪倒在地：“贵妃娘娘明鉴！臣妾与您同宫，怎敢对您不敬？定是您记错了！”
孙颖连忙伸手去扶，语气温和：“妹妹快起来，我也没说是你，许是地上湿滑磕到了吧。”
两人这一番拉扯，周遭嫔妃的目光都变得微妙起来。
陆云舒是孙颖举荐进的宫，进宫后孙颖更是屡屡在皇上面前推举，两人平日里好的像亲姐妹。
这关键时刻，孙颖竟然说话不经脑子，脱口怪罪于陆云舒。
可见平日里对陆云舒也多于直接。
李淮月走在后方看得真切 。
方才孙颖身旁确无他人靠近，但斜后方陈婉宁身边的小太监，在不经意间曾悄然抬了抬脚，动作快如闪电。
若非李淮月不像其他人低着头走路，且盯着陈婉宁和孙颖，也看不出真正动手的人。
李淮月心中一凛，这个陈婉宁果然不简单。
寿宴上的蜜蜂事件看似是皇后管理不善，太后问询了所有能接触到衣服和墨汁的人，但唯独漏了一个人——陈婉宁。
她的表演，她自然有动手的机会。
如果是她故意引蜂上身，再将这过错嫁祸他人，不管是组织宴会的孙颖，还是负责礼服的皇后，都难逃责罚。
如今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挑拨了孙颖与陆才人的关系。
待到队伍零零散散，逐渐散开，李淮月故意加快脚步，与孙玉仙并肩。
孙玉仙原本耸下的肩立即直立起来。
李淮月压低声音：“前些日子，与婉嫔相处如何？”
孙玉仙想起之前李淮月让她与陈婉宁交好，左右瞟了几眼，确认无人关注这边后，回答道：“婉嫔性格冷淡，难以捂热。”
李淮月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是说不上话？”
“交不了心。”
李淮月见快到福康宫了，此刻自已不宜进去，便提点道：“继续与她交好，今日之事虽是小事，但能在众目睽睽下搅动风云，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孙玉仙一愣，没想到今日之事是婉嫔的手笔，随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公主提醒得是，我记下了。”
李淮月回到府中，立即找出暗卫。
皇后之前提及的柔兰秘药始终没有下落，太医院的旧档查不到相关记载，市面上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你们明日起，去黑市找。”李淮月安排暗影和暗若。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思考了一下京城所有的黑市：“是所有的黑市？”
“对。所有的。”李淮月心想，这个东西这么难找，皇后在深宫，是如何拿到的。
“另外，你们可注意皇后怀孕前夕身边宫人的出宫记录，看看他们谁拿到了药，给了皇后。”
“是！”两人抱拳，瞬间不见。
李淮月也只是推测，如果是皇后主动求得药，那就是她身边的人去找的药。
如果不是她主动求得药，那是谁告诉皇后的呢？
皇后一向谨小慎微，若不是信任之人，如何就轻易信的这种药呢？
又是如何得知？如何拿到的呢？
李淮月双手揉了揉自己的头，难以理清。
几日后，暗卫马不停蹄的搜寻后，居然在全城黑市都未找到这个柔兰秘药。
“那中宫的人呢？可曾出宫过？”
“皇后身边人，近一年都无人外出。”
李淮月皱眉，既然如此，定是有人拿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