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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积碳只是开胃菜,卡死的活塞环才是这台柴油机能否“复活”的关键。
张洪和老马合力,用拉马(自制简易版)小心翼翼地将活塞连杆总成从缸筒里抽了出来。
活塞侧壁上,三道活塞环槽里,原本应该灵活张合的活塞环,此刻被厚厚的油泥、积碳和锈蚀物死死地卡在了环槽里,纹丝不动!如同被焊死了一般。
“啧…卡得真死!”老马用螺丝刀试着捅了捅,活塞环纹丝不动,眉头拧成了疙瘩,“老板,这…硬撬怕是要断环啊!”
“硬撬?那是门外汉干的事。”张洪语气平淡,胸有成竹。他让赵小兵又端来一盆滚烫的热水(感谢王大妈家的超大铁锅),然后从工具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白色的结晶体——工业用纯碱。
他将纯碱倒入热水中,搅拌溶解。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小兵,把活塞连杆总成,泡进去!要完全浸没!”张洪下令。
滚烫的碱水瞬间包裹了冰冷的活塞。高温和强碱的双重作用下,卡死活塞环的顽固油泥和积碳开始加速软化、分解。
“泡着,每隔十分钟,拿出来用铜锤轻轻震一震环槽。”张洪交代老马,自己则转身去处理其他部件——清洗喷油嘴(不出所料堵成了实心,用细钢丝一点点疏通)、研磨锈蚀的气门、检查磨损的缸套(幸运,磨损在可接受范围)…
时间在紧张的维修中流逝。夕阳西下,小院里亮起了煤油灯。
活塞在碱水里泡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期间老马按照张洪的指示,每隔十分钟就捞出来,用铜锤的圆头,在活塞环槽对应的位置,力道均匀地轻轻敲击震动。
“铛…铛…铛…”清脆的敲击声在暮色中回荡。
当最后一次捞出来敲击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天籁般的脆响!
一道被卡死的活塞环,在持续的震动和软化作用下,竟然自己弹开了一丝缝隙!
“动了!老板!动了!”老马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指着那道缝隙,手舞足蹈。
张洪凑近一看,嘴角勾起:“好!继续!小心点,用尖嘴钳夹住环口,慢慢活动!”
在老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活动”下,三道被卡死的活塞环,如同冬眠苏醒的蛇,一点点恢复了弹性,被顺利地从环槽里取了出来!虽然磨损严重,但暂时还能用!
“成了!哈哈哈!老板!成了!”老马拿着那几根恢复自由的活塞环,激动得像个孩子。
张洪也松了口气。最难啃的骨头拿下了!
接下来的组装,对拥有【入门】级【机械维修】和【柴油机维修】技能的张洪来说,己经轻车熟路。清理干净的零件被一件件精准复位,涂抹上新鲜的黄油。
缸盖合拢,螺栓按照对角线顺序和规定扭矩(张洪凭手感)依次拧紧。
喷油泵、高压油管、喷油嘴连接到位。
冷却水管、机油管路接通。
加入新买的柴油和机油…
当最后一颗螺丝拧紧,张洪首起腰,看着眼前这台焕然一新(相对之前)、静静矗立在煤油灯光下的柴油机,眼中也充满了期待。
“老马,摇车!”张洪沉声道,将沉重的启动摇把递给老马。
老马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摇把,将摇把的启动爪嵌入柴油机飞轮的启动槽中。他扎稳马步,全身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摇动!
一圈!两圈!沉重的飞轮带着巨大的惯性旋转起来!
张洪眼神锐利,手指迅速拨动减压手柄!
“吭哧…吭哧…”气缸压缩的声音沉闷有力!
当飞轮摇到最高速,张洪猛地松开减压手柄,同时大吼:“给油!”
老马同步猛推油门拉杆!
“轰——!!!”
一声低沉、浑厚、充满力量的爆鸣声,如同沉睡巨兽的怒吼,猛地在小院里炸响!
一股淡蓝色的烟雾从排气管喷涌而出!
飞轮在爆燃的推动下,开始自主、平稳、有力地旋转起来!“突突突”的排气声节奏分明!
一次点火!成功启动!
“着了!着了!真着了!!”赵小兵激动得跳了起来,拍着手大喊。
老马握着空空的摇把,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台轰鸣作响、喷吐着生命气息的柴油机。这台他扛来时如同死尸、几乎不抱希望的老家伙,此刻正用澎湃的动力宣告着自己的重生!
油污浸透的工装贴在身上,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络腮胡子沾满了灰尘。但老马的眼睛,却在这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一点点地红了。
几天来的辛苦、忐忑、期盼…在这一刻化作了汹涌的情绪!他看着张洪那张在煤油灯光下平静而年轻的脸,看着那双手如同魔术般赋予废铁以生命的“神之手”…
“噗通!”
和几天前一模一样的场景!
马向前这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再次首挺挺地单膝跪在了张洪面前!膝盖砸在泥土地上发出闷响!这一次,他跪得更加彻底,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声音哽咽,带着破音和无比的虔诚:
**“老板!收下我!我老马这辈子…跟定您了!”**
**“您这手艺…真他妈神了!!!”**
柴油机“突突突”的轰鸣声,成了他这声“神了”最震撼的背景音。
张洪看着跪在油污里的老马,又看了看旁边激动得手足无措的赵小兵,最后目光落在轰鸣的柴油机上。
他笑了,伸出手,用力拍了拍老马厚实的肩膀。
**“起来吧,老马。”**
**“洪盛的招牌…还等着咱们一起擦得更亮呢!”**
轰鸣声中,洪盛维修的根基,因为一台“复活”的柴油机,变得更加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