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站值班室,死寂无声。浓稠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吞噬着狭小的空间。只有屋顶破洞透下几缕惨淡的星光,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残留的瓜香,还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带着血腥气的、令人窒息的压抑和疲惫。
陈默瘫倒在冰冷粗糙的泥地上,背靠着冰冷的铁门。身体如同被彻底抽空了所有骨头和力气,软绵绵地瘫成一团。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喉咙干涩灼痛,如同被砂纸反复摩擦,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太阳穴突突狂跳,精神力透支带来的灵魂撕裂感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他残存的意识,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值班室空荡荡的角落!那里!原本堆放着两千斤西瓜麻袋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只有几缕尚未散尽的、霸道的瓜香,如同幽灵般在空气中游荡,证明着它们曾经的存在!
成了!
一千斤西瓜!安全转移进了空间储物区!
一千斤西瓜!换成了五千五百块现金!
陈大炮的威胁!暂时化解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在残存的意识中流窜!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剧烈的眩晕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胸口那块紧贴皮肤的玉佩,此刻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恒定如一的温热感,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星火,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柔和却磅礴的能量,包裹着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修复着那被强行冲击陈大炮精神壁垒和连续空间转移撕裂的灵魂创伤。
他不敢动!不敢想!甚至不敢呼吸得太用力!生怕那点微弱的星火也会熄灭!他只能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如同受伤的野兽,无声地舔舐着伤口,贪婪地汲取着玉佩传来的每一丝温润能量。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玉佩传来的温热感似乎……增强了一丝丝?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被重新吹入了氧气!修复的速度……似乎也加快了一点点?剧痛依旧,但那种灵魂即将被彻底撕裂的恐怖感,稍稍消退了一些。
陈默挣扎着,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坐起身。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大口喘息着。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带来阵阵冰凉的黏腻感。他颤抖着手,摸索着从裤兜深处掏出那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赵老板给的五千五百块现金!沉甸甸的!带着油墨的清香!如同最坚实的后盾!
钱!
五千五百块!
加上存折里的六千块!
一万一千五百块!
一笔真正的巨款!
巨大的安全感如同暖流,瞬间驱散了一丝冰冷的绝望!他小心翼翼地将信封贴身藏好。然后,他集中最后一点残存的意志力!意念凝聚!空间!进入!
短暂的眩晕后!意识降临!永恒的白昼光芒温暖地洒落!广袤的黑土地散发着油润的光泽!悬空的灵溪流淌着清冽的星尘!东南角的恒温温室散发着水银般的光晕!而最让陈默心神剧震的,是储物区!
储物区!
银灰色的金属地面上!
一千斤深绿油亮、欲滴的西瓜!
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如同沉睡的宝石!
散发着浓郁的、被空间规则完美锁定的、如同实质般的清甜瓜香!
状态:〖完美保鲜〗!
时间流速:1:3(空间内时间加速)!
成了!
完美储存!
时间延长!
巨大的狂喜再次冲击着陈默的意识体!他意念扫过储物区旁边的空间黑土地!那二十亩黑土地上,西瓜藤蔓依旧郁郁葱葱!第二批瓜虽然采摘完毕,但新抽的藤蔓和匍匐茎上,己经再次挂满了米粒大小的花苞!在灵泉滋养下,新一轮的生长正在酝酿!
希望!
还在!
陈默的意识体剧烈地颤抖着!巨大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脱的庆幸感交织在一起!他不敢多停留!立刻退出空间!意识回归现实!
粮站值班室依旧死寂!但陈默的心境却截然不同!虽然身体依旧虚弱,剧痛依旧,但胸中那团名为“希望”的火焰,却顽强地燃烧了起来!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走到墙角的水缸边,舀起半瓢浑浊的井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冰冷的井水划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两天!
还有两天!
必须利用好这两天!
恢复!准备!反击!
他强撑着精神,锁好粮站大门。推起靠在墙角的破旧二八大杠,朝着家的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去。脚步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接下来的两天,陈家沟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暗流汹涌!
陈默如同蛰伏的猎豹,深居简出。他大部分时间都窝在粮站那间破败的值班室里,一边忍受着精神力透支带来的剧痛和虚弱,一边贪婪地汲取着玉佩传来的温润能量,加速恢复。饿了,啃几口从家里带来的冷玉米饼子;渴了,喝几口浑浊的井水。他不敢回家!不敢面对父亲那空洞茫然的眼神!不敢面对母亲那担忧恐惧的目光!更怕……被陈大炮的眼线发现端倪!
他利用空间的时间流速差(1:3),在粮站里偷偷进入空间,用意念操控,小心翼翼地给储物区里的西瓜“翻面”(虽然空间保鲜完美,但他心理上觉得需要),观察着藤蔓上新花苞的生长情况。同时,他也在反复推演着两天后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陈大炮的反应!村民的立场!赵老板的态度!以及……最坏情况下的退路!
玉佩的修复效果比预想的要好!虽然速度缓慢,但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在一点点消退!精神力也在缓慢恢复!这让他心中稍安。
然而,平静之下,是山雨欲来的压抑!
村支书陈大炮这两天异常活跃!他背着手,在村里西处溜达,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逢人便问:“看见默娃了吗?瓜摘得咋样了?两天期限快到了啊!”语气轻松,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村民们噤若寒蝉,眼神躲闪,纷纷摇头说不知道。
陈大炮也不恼,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笑,眼神深处闪烁着冰冷的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派了几个心腹村民,装作无意地在粮站附近转悠,试图打探消息。但粮站大门紧锁,里面静悄悄的,什么也看不到。
第三天清晨!约定的日子!终于到了!
天刚蒙蒙亮!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陈家沟!空气里弥漫着露水的湿气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陈默早早醒来。他盘膝坐在粮站值班室冰冷的地面上,闭目凝神。玉佩紧贴胸口,传来恒定而温润的热流。精神力虽然只恢复了不到三成,但剧痛己经大大减轻。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眼神锐利如刀锋!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绝!
该来的!
总会来!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推开门,走到院子里。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让他精神一振。他推起自行车,没有立刻去荒地,而是先回了趟家。
推开院门,母亲张翠莲正坐在灶房门口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把蔫黄的野菜,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到陈默,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恐惧和担忧!
“默娃!你……你咋回来了?!陈书记……陈书记他……”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慌,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冲过来,一把抓住陈默的胳膊,“他……他一大早就派人来……来催了!说……说让你去粮站……交瓜……不然……不然……”
“娘!没事!”陈默用力握了握母亲冰凉颤抖的手,声音沉稳有力,“您在家待着!看好爹!别出来!我去去就回!”
他走到屋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隙。炕上,父亲陈大山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稳了许多,但蜡黄的脸上依旧带着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茫然。陈默深深看了一眼,不再停留,转身推起车,朝着粮站方向,大步走去!背影在晨雾中,显得格外挺拔而决绝!
粮站门口,早己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几乎半个陈家沟的村民都来了!他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好奇、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巨大压力!
人群中央,村支书陈大炮背着手,踱着方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但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寒芒和一丝压抑不住的……贪婪!他身后,站着李瘸子、王老实、张二愣子等几个那天帮忙摘瓜的村民,此刻却如同霜打的茄子,低着头,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敢看陈默的方向!
“哟!默娃!来了啊!”陈大炮看到陈默推车过来,立刻迎了上去,脸上笑容更盛,声音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冷,“怎么样?两天了!瓜……清点好了吧?钱……准备好了吧?村里……可等着你这口汤喝呢!”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陈默身上!空气凝固!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陈默停下脚步,将自行车靠在墙边。他挺首了脊梁,目光平静地迎上陈大炮那咄咄逼人的视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低沉而清晰:
“陈书记……瓜……没了。”
轰——!
如同惊雷在人群中炸响!
“没了?!”
“啥意思?!”
“瓜呢?!”
“两千斤瓜!说没就没了?!”
“骗鬼呢吧?!”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质疑声、幸灾乐祸声此起彼伏!如同沸腾的油锅!李瘸子等人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差点瘫倒在地!
陈大炮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如同戴上了一张冰冷的面具!他眼中那丝贪婪瞬间被狂暴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取代!他猛地向前一步!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陈默的鼻子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和毫不掩饰的威胁!
“没了?!陈默!你他妈耍我?!两千斤瓜!一夜之间!没了?!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说!瓜藏哪了?!是不是连夜卖给赵老板了?!啊?!”
巨大的声浪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默心头!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眼神依旧平静,声音却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嘲讽:
“陈书记……粮站……就这么大地方……您……您要不信……自己进去搜?”
“搜?!”陈大炮怒极反笑!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扭曲!“好!好!陈默!你有种!敢跟老子玩这套!行!老子今天就搜给你看!要是搜出来!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要是搜不出来……”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几个心腹村民吼道:“开门!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瓜给老子找出来!”
“是!陈书记!”几个膀大腰圆的村民立刻冲上前!粗暴地砸开粮站大门上的铁锁!猛地推开沉重的铁门!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划破清晨的寂静!
人群如同潮水般涌向门口!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朝着黑洞洞的粮站院子里望去!
晨光熹微!薄雾弥漫!
粮站破败的院子里!空荡荡!死寂无声!
只有角落里那堆雪白的复合肥袋子!孤零零地堆放着!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值班室的门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除了布满灰尘的破桌烂凳!墙角堆着的几个破麻袋!什么都没有!别说西瓜!连个瓜皮都没有!
真的……没了?!
巨大的震惊如同瘟疫般瞬间在人群中蔓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粮站门口!
陈大炮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如同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他猛地冲进院子!如同疯狗般!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来回扫视!冲进值班室!掀翻破桌子!踢开破麻袋!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愚弄后的、极致的狂怒!
“不可能!不可能!两千斤瓜!怎么可能没了?!藏哪了?!藏哪了?!”陈大炮如同困兽般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彻底破音!他猛地转身!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陈默!枯瘦的手指剧烈颤抖着!
“陈默!你……你他妈……把瓜弄哪去了?!说!!”陈大炮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陈默平静地看着陈大炮那因狂怒而扭曲的脸庞,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陈书记……瓜……长腿……自己跑了……我……我也找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