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坯房内，黎明的微光透过窗纸的破洞，如同碎金般洒落，驱散了昨夜绝望的浓稠黑暗。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苦涩味、汗馊味，还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带着泪水的咸涩气息。
陈默蜷缩在冰冷的炕沿上，身体依旧虚弱得如同被抽空了筋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喉咙干涩灼痛，如同吞了火炭。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残留的精神力透支带来的剧痛如同钢针扎刺，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此刻，这些痛苦都被一种巨大的、近乎虚幻的庆幸和一丝微弱的暖流所覆盖。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母亲佝偻忙碌的背影（她正小心翼翼地用破布蘸着温水，擦拭父亲额头的虚汗），落在炕中央那个佝偻的身影上。
父亲陈大山依旧紧闭着双眼，蜡黄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呼吸微弱而急促。但……那紧锁的眉头似乎松开了许多！那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肌肉也平复了下来！最让陈默心脏狂跳的是——父亲那只枯瘦、冰凉的手，此刻正极其微弱地、却无比清晰地……回握着他！
力道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如同风中残烛的微光！但那微弱的回应！却如同最滚烫的烙印！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传递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接纳！一种无声的……守护！
爹他……没有抛弃我……
滚烫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陈默死死咬住下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他不敢动，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如同薄冰般脆弱的平静。他只能更加用力地、小心翼翼地回握着父亲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传递着自己无声的歉意、委屈和……承诺！
母亲张翠莲拧干破布，动作轻柔地擦拭着丈夫的脸颊。浑浊的眼睛里，泪水早己流干，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小心翼翼的守护。她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每一次触碰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她似乎感觉到了丈夫和儿子之间那无声的交流，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释然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爹……喝点水……”母亲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轻柔。她端起炕头那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面是温热的、带着草药味的清水。她用勺子小心翼翼地舀起一点，凑到丈夫干裂的唇边。
陈大山的嘴唇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嗬嗬”声。他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张开了嘴！虽然只是一条微小的缝隙！
母亲的手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睛瞬间亮起一丝光芒！她小心翼翼地将勺子里的水，一点点滴入丈夫口中。
水珠滑过干裂的唇瓣，渗入口腔。陈大山的喉咙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虽然动作微小得几乎看不见！但这……是回应！是活着的证明！
“好……好……慢点喝……慢点喝……”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和巨大的欣慰，枯瘦的手微微颤抖着，继续喂水。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父亲！看着那微小的吞咽动作！看着母亲眼中那微弱的光芒！巨大的酸楚和狂喜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
嗡——！
胸口那块紧贴皮肤的玉佩，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强烈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温热感！同时！
那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提示音，如同惊雷般在陈默脑海深处炸响！
“叮！”
“空间载体规则提示：空间作物（西瓜）成熟期临界点突破！”
“目标：空间黑土地西瓜藤蔓（第二批）！”
“成熟度：100%！”
“品质：优等！”
“数量：约350斤！”
“空间储物区容量充足！是否立即采收转移？！”
西瓜熟了！
空间里第二批西瓜！成熟了！
巨大的信息如同电流般瞬间流遍陈默全身！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钱！ 这个念头如同最强烈的兴奋剂，瞬间冲散了所有的虚弱和痛苦！350斤！ 按照迎宾楼五块钱一斤的价格！就是1750块！一笔足以改变眼下困境的巨款！
他需要这笔钱！需要它买药！买营养品！给父亲调养身体！需要它买肥料！支撑瓜田的持续发展！需要它……堵住陈大炮贪婪的窥探！需要它……向父亲证明！他的路！没有错！
采收！转移！
陈默意念疯狂凝聚！没有丝毫犹豫！空间！采收西瓜！转移至储物区！
一股微弱的精神力消耗感传来（空间规则操作消耗较小）。瞬间！空间里那三百五十斤深绿油亮、欲滴的西瓜，如同变魔术般消失！储物区容量显示：〖350/1000斤〗
成了！货到手了！
巨大的狂喜让陈默几乎要跳起来！但他强忍着！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握着父亲的手（父亲的手依旧微弱地回握着），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默娃……你……你干啥？”母亲连忙放下碗，担忧地按住他，“你……你伤还没好……别乱动……”
“娘……我……我去趟粮站……”陈默的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我……我亲戚……又……又寄了点东西……在粮站……我去拿回来……”
“粮站？”母亲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你……你身子这么虚……别去了……等……等你爹好点……”
“娘！没事！我能行！”陈默挣扎着坐起来，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咬牙强撑着，“东西……很重要……必须……现在去拿……”
母亲看着儿子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再阻拦。她默默地转身，从炕柜里翻出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褂子，披在陈默身上。“外面……凉……披上……小心点……早点回来……”
“嗯……”陈默点点头，强忍着眩晕感，踉跄着下炕。双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他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向门口。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湿气扑面而来，让他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挺首了脊梁（尽管身体虚弱得随时可能倒下），推起靠在墙角的破旧二八大杠，朝着粮站的方向，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去。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精神力透支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身体的虚弱感如同沉重的枷锁！但他心中燃烧着一团火！一团名为“希望”和“责任”的火焰！支撑着他！鞭策着他！
粮站值班室，霉味依旧。陈默反锁好门，背靠着冰冷的砖墙，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早己浸透了后背。他集中最后一点意志力！意念凝聚！空间！转移西瓜！目标——值班室角落！
无声无息！十多个鼓鼓囊囊、散发着浓郁清甜瓜香的麻袋，如同变魔术般，凭空出现在布满灰尘的角落！霸道的瓜香瞬间驱散了房间里的霉味！
成了！
陈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几乎要下去。他不敢多停留，立刻拨通了李老三的电话。
“李哥！粮站！急活！送迎宾楼！三百五十斤货！三十块！现结！马上到！”
“三百五？！乖乖！你小子……行！等着！”李老三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讶和兴奋！
半小时后，李老三的蓝色小货车出现在粮站门口。看到陈默苍白如纸、摇摇欲坠的样子和角落里那堆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麻袋，李老三吓了一跳！
“默娃！你……你这是咋了？！脸色这么差？！病了？！”
“没……没事……李哥……帮忙……搬上车……”陈默强撑着，声音嘶哑。
“行！行！你坐着！别动！”李老三连忙招呼，麻利地将麻袋搬上车。
小货车摇摇晃晃驶向迎宾楼。陈默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睛，忍受着颠簸带来的剧痛和眩晕。裤兜里那沉甸甸的玉佩，紧贴大腿，传来恒定的温热感，似乎在无声地支撑着他。
迎宾楼后巷。保安老张和胖大厨早己等在那里。看到陈默脸色苍白、被李老三搀扶着下车，两人都吃了一惊！
“默娃！你这是……？”
“没事……张哥……货……货到了……”陈默强打精神，指着车斗。
老张和胖大厨顾不上多问，立刻招呼人卸货。当看到麻袋里那深绿油亮、个头均匀、香气扑鼻的西瓜时，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好瓜！还是那么好！”胖大厨激动地搓着手。
“小兄弟！点个数？”老张问道。
“不用……信得过张哥……”陈默摆摆手，声音虚弱。
“敞亮！”老张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塞到陈默手里，“一千七百五十块！赵老板交代的！五块一斤！三百五十斤！一分不少！点好收着！”
一千七百五十块！
沉甸甸的信封入手！陈默的心脏再次狂跳！他强忍着激动，飞快地打开信封一角——十七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和一张五十元！散发着油墨的清香！
成了！又一千七百五十块！
他付了李老三三十块车费，打发他离开。然后，他没有立刻走，而是对老张说：“张哥……麻烦您……跟赵老板说一声……下一批……可能……可能得等几天了……瓜……长得没那么快了……”
“行！没问题！”老张爽快答应，“赵老板说了！瓜好！多久都等！价钱！好商量！”
离开迎宾楼，陈默感觉脚步更加虚浮，但心中却充满了力量！他推着车，没有回村，而是再次走进邮局，将一千七百五十块中的一千五百块存进了存折！看着存折上那个变成6000.00的数字，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豪情涌上心头！
六千块！
一笔真正的巨款！
他将剩下的二百五十块现金仔细藏好。然后，他推着车，朝着县城最大的药店和供销社走去。目标明确——最好的伤药！最好的营养品！最好的白面！最好的肉！
当他提着大包小包（伤药、人参须、麦乳精、几斤白面、一条五花肉），推着车，再次出现在村口时，己是日上三竿。阳光有些刺眼，晒得他头晕眼花。但他挺首了脊梁，尽管脚步踉跄，眼神却异常明亮！
村口老槐树下，几个纳凉的村民看到他，目光瞬间聚焦在他手里提着的、那在阳光下格外扎眼的白面袋子和那条油汪汪的五花肉上！
“嚯！白面！肉！”
“默娃！发财了？！”
“这……这得多少钱啊？！”
“啧啧……刚把他爹气病……这就大鱼大肉了？！”
“败家子！真是败家子！”
羡慕、嫉妒、嘲讽、幸灾乐祸……种种目光如同针尖般刺来！但陈默充耳不闻！他目不斜视，推着车，一步一步，沉稳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他知道，这些闲言碎语，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推开院门，母亲张翠莲正坐在灶房门口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把蔫黄的野菜，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到陈默手里提着的白面和肉，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圆了！脸上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一丝难以抑制的恐惧！
“默娃！你……你这是……哪来的钱？！你……你又去干啥了？！”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慌，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冲过来，一把抓住陈默的胳膊，“你爹……你爹刚缓过来……你……你可不能再……不能……”
“娘！没事！”陈默连忙扶住母亲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钱……是卖瓜挣的！干干净净！给爹……买药！买营养品！给您……买点好的！补补身子！”
他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到母亲怀里。沉甸甸的白面袋子！油汪汪的五花肉！还有那包装精美的伤药和麦乳精！如同最有力的证明！狠狠冲击着母亲贫瘠的认知！
“卖……卖瓜……挣的？”母亲抱着沉甸甸的东西，枯瘦的手剧烈颤抖着，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茫然，“这么多……这么多钱……买……买这些……”
“娘！您放心！钱！来得正！花得值！”陈默斩钉截铁，“爹需要补！您也需要！咱家……不能再吃玉米糊糊咸菜了！”
他不再多说，扶着母亲走进灶房。将白面袋子放在案板上，将五花肉挂到房梁的钩子上，将伤药和麦乳精小心翼翼地放在炕头父亲枕边。
母亲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如同做梦一般。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抚摸着那雪白细腻的白面，抚摸着那油光发亮的五花肉，又看看炕上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的丈夫，再看看儿子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浑浊的眼睛里，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一种混合着巨大震惊、难以置信和……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希望的泪水！
“好……好……娘……娘给你爹……熬点肉汤……”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不再颤抖，而是带上了一丝力量！她转身，拿起菜刀，动作麻利地开始切肉！那佝偻的脊背，似乎……挺首了一分！
陈默走到炕边。父亲依旧闭着眼，但呼吸平稳了许多。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再次握住了父亲那只枯瘦冰凉的手。
这一次！父亲的手……极其微弱地、却无比清晰地…… 再次回握了他！力道……似乎比之前……大了一点点？！
陈默的心猛地一颤！巨大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他强忍着鼻尖的酸楚，低声说道：“爹……您好好养着……瓜……熟了……卖钱了……咱家……有白面吃了……有肉吃了……”
炕上，陈大山的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极其微弱地……蠕动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回应！
陈默不再停留。他转身走出灶房，拿起靠在墙角的锄头。尽管身体依旧虚弱，头痛欲裂，但他知道，他不能停！瓜田！需要他！空间里那疯长的藤蔓！需要他！
他推起自行车，再次朝着村西头那片承载着希望和未来的荒地走去！脚步虽然踉跄，却异常坚定！
当他再次站在那片深褐色的改良区边缘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绿！
疯长的绿！
生机勃勃！
如同燃烧的火焰！
仅仅一夜加一个上午！改良区里那一百株西瓜苗，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翠绿的藤蔓如同翡翠蛟龙，在深褐色的土地上肆意蔓延、交织！覆盖了远超之前数倍的面积！粗壮的藤蔓上，宽大肥厚的叶片油亮翠绿，在阳光下闪烁着健康的光泽！而最让陈默心脏狂跳的是——在那些浓密的绿叶掩映间！无数颗深绿油亮、圆润、如同拳头般大小的西瓜果实，如同雨后春笋般，密密麻麻地探出了头！表皮呈现出深邃的墨绿色，清晰深刻的纹路如同精心雕琢！在阳光下闪烁着的油润光泽！浓郁的、带着清凉气息的瓜香，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仅仅吸入一口，就让人感觉精神一振！
坐果了！
而且……数量惊人！
品相完美！
远超空间第一批瓜！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流遍全身！陈默的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胸膛！他踉跄着冲进瓜田！蹲下身！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一颗离他最近的西瓜！
入手冰凉！沉甸甸！得仿佛要滴出水来！那深绿油亮的表皮！那清晰的纹路！那浓郁的香气！无不预示着……一场史无前例的丰收！
成了！
真的成了！
荒地！
结出了金疙瘩！
陈默猛地抬起头！望向远处自家那低矮的土坯房！望向村支书陈大炮家那栋相对气派的砖瓦房！望向县城的方向！胸中豪情万丈！
瓜熟蒂落！
就在眼前！
这沉甸甸的果实！
将是他砸向所有质疑和嘲讽的！
最有力的！重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