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在五点西十分准时响起时,阮栖颜正陷在浅眠里。窗帘没拉严的缝隙漏进一缕青灰色天光,像支细细的笔,在地毯上画了道歪斜的线。她伸手按掉铃声,指尖触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期——九月二,周二。
窗外有早起的鸟鸣撞进耳朵,是那种尾巴带点棕色的麻雀,总爱在老槐树上跳来跳去。阮栖颜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见对面楼的王奶奶己经在阳台浇花,喷壶洒出的水珠在晨光里闪着碎钻似的光。
“栖颜,醒了就快点,粥要凉了。”沈女士的声音从厨房飘过来,混着煎蛋的焦香。
阮栖颜应了声,趿着拖鞋往卫生间走。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有点乱,额前的碎发来一撮,像株倔强的小草。她拧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时打了个激灵,混沌的睡意瞬间散了大半。
厨房的瓷砖地板擦得发亮,沈女士系着蓝白格子围裙,正把煎蛋往盘子里盛。平底锅里还剩小半块黄油,遇热融化成金晃晃的液体,散发出甜腻的香气。
“今天熬了南瓜小米粥,”沈女士把碗推到她面前,“你爸出差带回来的野山南瓜,比超市买的甜。”
阮栖颜坐下时,目光扫过餐桌——白瓷碗里的粥泛着淡淡的橙黄色,上面漂着几粒圆润的小米;盘子里是溏心煎蛋,边缘煎得微焦,蛋黄像块半融化的金子;笼屉里放有着酱肉包和油条,旁边还有一小碟酱菜,是外婆亲手腌的黄瓜,脆生生的带着点酸。
“妈咪,帮我找个一次性餐盒。”她舀了勺粥,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熨帖得让人舒服。
沈女士从橱柜里翻出餐盒,是那种透明的长方形盒子,盖子弹开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给青黎带啊?”她笑着往盒里装粥,“那丫头怎么想着住校啊?”
“哎呀,什么都瞒不过妈咪,黎黎说她父母这段时间不在京城,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所以就让她这学期住校了。”阮栖颜眨眨眼,看着妈妈把煎蛋小心地铺粥旁边的盒子上,还放了1个酱肉包,又夹了几筷子酱菜塞进侧格,“青黎昨天跟我吐槽食堂的米粥总像掺了水,还不好喝,也就午餐好吃花样多。”
“这孩子,”沈女士把餐盒盖好,用保鲜膜仔细缠了两圈,“下次让她周末来家里,我给你们做鸡蛋羹和蛋挞吃。”
阮栖颜接过餐盒,入手温热。裴青黎从小学住校起就总抱怨食堂早餐,她便养成了每天带一份早餐的习惯。有时是沈女士做的三明治,有时是楼下包子铺的鲜肉包,裴青黎每次收到都要夸张地抱着她喊'救命恩人'。”
“对了,”沈女士忽然想起什么,“今天放学早点回来,晚上张阿姨她们来家里吃饭,你不是爱吃她做的松鼠鳜鱼吗?妈妈到时候给你温着”
“知道啦。”阮栖颜三口两口喝完碗里的粥,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六点半。她抓起餐盒塞进书包侧袋,又从书桌上抽了张英文单词表,“妈,我走了。”
“路上慢点!”沈女士的声音追出来时,她己经带上门,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初秋的早晨有点凉,阮栖颜把校服外套的拉链往上拉了拉。小区里的银杏叶刚开始泛黄,风一吹就打着旋儿往下落,踩上去沙沙响。早点摊前围了不少人,卖豆浆的阿姨正把热气腾腾的袋子递给穿同款校服的男生,白气氤氲了她的眼镜片。
阮栖颜走到公交站时,手里的单词表己经被捏得有点皱。她靠在站牌上,指尖划过“ambulance”这个词,嘴里轻轻念着发音。旁边有个老爷爷牵着京巴狗经过,小狗冲着她摇尾巴,她忍不住弯起嘴角,顺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307路公交车晃晃悠悠地来了,车门打开时,司机师傅喊了声“慢点上”。阮栖颜刷卡进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里人不多,大多是和她一样的学生,要么低头刷手机,要么捧着课本念念有词。
她把单词表摊在膝盖上,阳光透过车窗落在纸上,把印刷体的字母照得有些透亮。看到“dilemma”时顿了顿,这个词昨天记了三遍还是会混,她索性拿出笔,在手心写下拼写,反复描摹着那几个字母。
公交车驶过高架桥时,能看见远处的京北一中。教学楼的尖顶在晨光里泛着淡金色,操场的红色跑道像条长长的丝带。阮栖颜数着路边的梧桐树,一棵,两棵,三棵……数到第十七棵时,车到站了。
“同学,下车啦。”司机师傅提醒道。
“谢谢师傅。”她收起单词表,背起书包下了车。校门口己经站了不少人,值周生穿着红袖章,来回巡逻。阮栖颜走过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名字。
“栖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