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吊扇慢悠悠转着,将九月初的燥热切割成细碎的风,拂过阮栖颜垂在额前的碎发。她握着笔的手指纤细,骨节透着淡淡的粉,在草稿纸上一遍遍演算着一元二次方程的判别式,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前排同学偶尔传来翻书的响动,后排有男生压低了声音讨论昨晚的球赛,很快被巡视的班长瞪了一眼。阮栖颜的注意力全落在眼前的例题上,二次函数的图像在脑海里渐渐成形,抛物线的开口方向、顶点坐标,像一串跳跃的音符在草稿纸上铺展开来。
她写得专注,没发现身旁的靳野己经停了很久的动作。
靳野的物理课本还摊在桌面上,摊开的页面是匀变速首线运动,公式旁边被他用黑色水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正顺着倾斜的首线往下滑。他侧着头,手肘撑在桌沿,手掌托着下巴,视线落在阮栖颜的侧脸上。
灯光从头顶打下来,给她的睫毛镀上一层浅金的边,眨眼时像有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她的嘴唇抿成浅浅的弧度,遇到难题时会下意识地轻咬下唇,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要很仔细才能发现。刚才她算错一个符号,懊恼地皱起眉,笔尖在错误的地方重重画了个圈,那模样像只被惹恼的小松鼠,让靳野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挑了挑。
他转了转手里的黑色水笔,笔杆在指间灵活地打着转,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阮栖颜终于从题目里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余光瞥见他转笔的动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课本。
“你物理看完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刚从题海里抽离的茫然。
靳野手一顿,转得飞快的笔差点掉在地上,他稳稳接住,若无其事地合上课本:“嗯,差不多了。”
其实他一页都没看进去。从刚才开始,他的视线就没怎么离开过她。小姑娘认真起来的样子很有意思,明明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握着笔的手却很稳,算题时眼神亮得像淬了光,跟下午快要上课时,那个抱着一摞书差点撞到他、红着脸说对不起的样子,判若两人。
阮栖颜没怀疑,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数学题。刚才那道关于二次函数与坐标轴交点的题有点绕,她重新理了理思路,设出交点坐标,代入解析式列方程组。笔尖在纸上停顿了一下,她忽然发现自己忘了考虑判别式的取值范围,脸颊微微发烫,赶紧在草稿纸边缘补了一行算式。
“这里。”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食指轻轻点在她刚才漏掉的地方。靳野的指尖带着点凉意,碰到纸张的瞬间,阮栖颜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她抬头看他,他己经收回了手,重新撑着头,眼神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忘了算Δ≥0?”
“……嗯。”阮栖颜的耳朵有点红,赶紧低下头修改,“谢谢。”
“小事。”靳野转着笔,目光落在她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上,“你初中数学很好?”
“还行。”阮栖颜不太习惯被人盯着做题,写字的速度慢了些,“暑假提前看了看高中的内容,感觉二次函数比初中难多了。”
“还行吧。”靳野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高中数学对他来说不值一提,“比物理简单。”
阮栖颜抬眼看他,发现他嘴角噙着笑,眼神里带着点少年人的得意。她忽然想起开学那天,公告栏前围了很多人看分班名单,她在一班的名单里找到自己名字时,旁边就有人指着靳野的名字说:“欸,这不是中考全市第一的靳野吗?居然也在七班。”
原来他是个学霸。阮栖颜心里默默想,刚才还觉得他转笔的样子有点不务正业,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她重新投入到题目里,这次算得格外仔细,连符号都反复检查了两遍。等算出正确答案时,心里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她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发现靳野又在看她。
“怎么了?”她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小声问。
“没什么。”靳野收回目光,看向窗外,“快下课了。”
阮栖颜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天色己经完全暗了下来,教学楼的灯光透过窗户,在操场上投下长长的光影。晚自习第二节下课铃确实快响了,她收拾了一下桌面,把数学书和草稿纸放进书包,又想起什么,拿出笔袋里的便签本,写下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对了,”她把便签纸推到靳野面前,“以后如果有不会的题,或许可以互相请教一下?”
靳野看着便签上清秀的字迹,阮栖颜三个字带着点圆润的笔锋,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他拿起便签纸,指尖捏着纸角转了转,忽然笑了:“好啊。”